早就粒米未进的列雨钦吃完了“菜”,填饱了肚子,才觉得jing神真正恢复了。

此刻正值下午,市镇上又开始热闹起来;但是像列雨钦走得这样急的人都不多。现在的列雨钦看去来很干净,既不狼狈又不引人瞩目。他的目的地就是剑无双隐居的锡壶烟霞石屋。一来是敖炎关系,二则是想找他问关于南剑首的问题。

从这边过去约有七、八里,列雨钦外伤未愈,内息不调,他自然会选择最省力的方式——雇辆马车,顺便在马车里小憩片刻。

马车停下时,已过了晚饭时间,ri已西沉,石屋岭看起来黑了许多。列雨钦向马车夫问清了水乐洞的方向,便独自转入小道。只见四面林木森森,萧碧幽翠,一道石桥如彩虹般横卧池上,从岩石下沁出的池水青绿而冷洌,上面点点浮萍。列雨钦站在桥畔,便觉一股清寒之气扑面而来,青碧的池水中竟似隐藏着阵阵杀气,想起那ri早晨从遇上蝴蝶道现在已有三ri,三ri前与此刻的感受恍若隔世。

远处山云四合,晚风中有暮鼓晨钟声缥缈传来。

这里便是水乐洞,列雨钦抽出“小雨风沙”迎风一抖,就伸得笔直,但他并未按敖炎所交代得把剑投入水中,因为这个时候,一位面容清矍,布鞋白袜,穿着件蓝布长衫得老人走到他面前,道:“这种剑刚中带柔,柔中带软,剑法上若没有很深的造诣,要想使这把剑不容易。”居然会有个老头不介意列雨钦的戾气,莫名其妙的主动和他说话。

列雨钦眼中神光一现,面前这蓝衫老者风采也没有什么特异之处,只不过一双眼睛却是炯炯有光,令人不敢逼视。突然列雨钦脚尖点地,一闪身就跃上了池边山壁,反身一剑,向蓝衫老者的头顶上削了过去,这一剑当真是又快又准又狠,就连易逸阳,敖炎这些人都要膛目结舌。

可这蓝衫老者只身子一缩,伸手便捏住了“小雨风沙”地断脊;这一探手说来容易,做起来却难极了,无论身、眼、手、法、时间、部位都要拿捏得恰到好处,错不得半分,尤其是“小雨风沙”锋利无比,断了之后又有别于一般剑得长度。

“剑无双!”列雨钦脱口而出,这西湖石屋岭有人可以在一招之内接住此招的人也只有他了。“我受敖炎所托,来告知阁下关于南剑首之事。”他即便面对剑无双这种级数的高手,关系也匪浅的前辈,言语中也无半分谦恭之意。

当列雨钦认出这蓝衫老者的身份时,他已放开了捏得生根的“小雨风沙”,欣然道:“果然是‘小雨风沙’,我怕是有十多年没见过它了,不过感觉还是那么熟悉。”他自言自语说完,又对列雨钦道:“年轻人咱们回去再说吧”说着领过列雨钦走过石梁,在山势将尽,树林掩映处,有三、五茅舍。剑无双推开竹门,径直进去了,顺带问了句:“小炎怎么了,他的‘小雨风沙’怎么在你手上。”

“他很好。”列雨钦只回答了他一个问题,至于“小雨风沙”的归属也没必要解释。

剑无双并没未追问什么,像他这种隐世高人,就算敖炎真有危难,他也未必会下山救人。剑无双只对剑又兴趣:“年轻人,你剑术不错呀,你和小炎谁强一点。”

“一个半月前,不分伯仲。”列雨钦回答得便如他出剑般准确。

剑无双回头再看了列雨钦一眼,做了个请坐的姿势,又问:“你的剑法也许还不能算是登峰造极,但出手的意境,无情狠辣,江湖中已很少有人比得上,再加上‘小雨风沙’之利,居然会有人可以重伤你,又断了‘小雨风沙’,那个人该排名‘十大榜首’之一了。”剑无双果然眼力老道,只从列雨钦出手时不露内功便猜到,与之对敌之人的水准。

“佩服,他是南剑首。”列雨钦说着佩服,语气依然波澜不惊。但这三个字绝非客套。

“你跟南剑首?”正以背对着列雨钦泡茶的剑无双顿时停住手中的动作,转过身问。想不到像剑无双这种世外高手也会有被旁人一句话左右情绪的时候。他又马上转过身完成手中的工作,等泡出了清香,剑无双才将茶端了上来,两盅又香又苦,苦得发涩的铁观音。

列雨钦并不伸手取茶,剑无双也发现了,然后对在合格不假言辞,既无妖异的引人风采,也不属温和文雅,少女心目中最佳的情郎类型,却偏又令人折服的年轻人产生了兴趣。“你不喝茶?”这是废话,所以剑无双直接问:“你要喝什么?”剑无双看列雨钦第一次出手,看他出剑之稳就知道列雨钦绝对滴酒不沾,所以剑无双才泡茶,而且大多数练剑的人都爱喝茶。

“水,白水。”列雨钦回答。

剑无双并不意外,只“哦”了声,便去装了一大罐泉水放在茶几上。列雨钦对剑无双对他的厚待连一句谢也没有。(当初手稿上面,还有这么一句“因为如果道谢靠嘴来说,那还要江湖来干嘛!”,那时候《流星》流行啊。码字的时候看到,一阵乱笑,留下做笑话看。)

看着列雨钦喝下半盅泉水,剑无双终于说出他忍了许久的话:“我们切磋一下怎么样?”任何一个学武的人,都对找个旗鼓相当的对手倍感兴趣。剑无双听闻列雨钦与南剑首有过一站,不禁技痒起来。他在无形中,竟没有怀疑列雨钦说过和南剑首交战的真实xing。

“不行。”列雨钦毫无回转余地的回答,连理由也省了。

剑无双一张兴奋外露的脸,顿时黯淡了几分。他xing情的直率、简单哪里有一代剑宗的风范,倒有四、五分敖炎的影子。列雨钦岁没跟他交手一试深浅,但也明白了即使他剑术再强,也终会败在南剑首下的原因,以前剑无双会败,现在也一样。

“我来,是为了给你讲南剑首。”列雨钦提醒他。

“对哦,对哦”剑无双附和着,但脸上又多了层凝重和紧张。

列雨钦从唐家庄遇上蝴蝶,南剑首出现,一直讲到当天中午第二次苏醒。中间毫无半点隐瞒。而剑无双中途只说过一句话:“他又强了。”这句话剑无双一共说了二次。直到列雨钦讲完,剑无双才抬头又盯着列雨钦的脸半晌,道:“你是唐鹏的儿子?!唐云,也就是江湖人口中的列雨钦?!”久不闻世事的剑无双,应该未听说过才鹊起江湖数年的“列雨钦”三字,可偏偏此刻又提到了这个名字。

列雨钦并未注意到剑无双言辞中的深意,而是被“唐鹏”二字所引起的全部的敏感,这正是列雨钦的父亲,唐大先生的本名。但即使江湖上老一辈的人当中所知者也有限得很。

“是,不过我不希望别人在我面前提起这个名字。”列雨钦不带一丝感情地说。“不管你跟‘唐鹏’以前是什么关系。”

剑无双没有回答,反而沉默了。

列雨钦语气再一缓:“你认识唐鹏,必定会知道我母亲的事。”

剑无双还是没有回答,甚至看也不再看列雨钦一眼,而径直走到门口,负手而立长唏一声,显得竟有些落寞。忽然,列雨钦竟觉得这背影与儿时见到父亲的背影竟有些重叠了,都有说不出的难过。他们之间绝不止认识这么简单,列雨钦向,跳跃的油灯火光,令列雨钦的脸看起来yin晴不定,又柔和许多,可惜没有人看到。

半晌,剑无双又走回了原处,对坐在列雨钦一旁,道:“让我看看你的内息。”说完用极独特的手法正手压住列雨钦的腕,以右手拇指按住列雨钦的劳宫穴。一股热流便钻入体内,似乎顺着某些经脉流去,舒服非常,而且又异常灵动,丝毫不触及列雨钦本身意气。

气行一周,剑无双徐徐撤回真力,面sè凝重,对列雨钦如实而言:“你已走火入魔,只是尚未完全发作而已;但……似乎又有线生机。”

列雨钦对自身的情况了若指掌,可最后一句话,却令他目光中暴露出了火花,虽一闪而逝,但已足够了。一个人若没有求生的意志,就算有办法也没了机会,何况这个办法剑无双的把握也不大。

“你的一点真元本已飘摇不定,却不知使用了什么举世难求的固体培元的妙药,令走叉的真气又稳定了下来,现在谁也把握不了什么时候你再会出现走火入魔的一天,所以……”剑无双直击重点。

“只要你能隐居于此,潜心修道,将本身戾气与邪异走叉的内气消磨,以你的天资,不出十年,不,八年便又可叱咤江湖。”剑无双说至此,又有些欣然,又是十年?!列雨钦不期然想到了敖炎的际遇。

“我已尽敖炎所托,不便打扰,告辞了。”列雨钦干净利落地站起来,用最明白、最简单的行动作了答复。

剑无双淡眉一皱,问:“现在?”此刻已近午夜,虽时值盛夏,户外并不觉冷,但是黑漆漆的一片连着天地,要分清哪儿是石壁,哪儿有石阶也不是件容易事。

列雨钦不答,身形已走进了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