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雨钦身上还有火折,虽然已经被水浸湿,但唐门的火折与它的毒药一样,很少很少有失效的时候。列雨钦顺手捡回些枯枝,把洗剥了的鱼、蚌肉串在一根湿的树枝上,在火堆上烧烤,在油落到火堆之中,发出嗤嗤之声,香气一阵阵飘出。

填饱了肚子的列雨钦这才游目四顾,只见繁花青草,山凹里还有片桃林,便如一个极大的花园,竟是别有天地。然花影不动、幽谷无人,列雨钦不会觉得失落,反而心情大畅。他没花多少时间便将这谷底走了个遍,这山谷除了有一涧潭水,便都是生满青苔藓草的岩壁,丝毫难有借力之处,就算轻功高绝,能借力上腾,上到一半高时也将力竭落下,摔个尸骨无存。但除了这白雾横空的谷口,便再无其它可以离开的路径了。列雨钦摇头笑道:“想不到我跟敖炎都有囚禁之灾,不过论环境,,我这里似乎比较好。”

一连数十ri,列雨钦便在这里捉鱼摘果,造屋作工。虽然没有乘手的刀具,凡事全凭自己双手,他也不挂心,每ri也都安静平和的度过;只是时常体内真气发作,全身火烧,头痛yu裂,难以支持,也不知道哪一天就这么拿过去了,不再醒来。

此刻列雨钦几经从生到死,又从死到生的经历,只觉得这无人谷底无yu无念终老,也没什么不好;那世上俗务与自身再无联系,犹如chun风过耳,终不萦怀。到现在戾气全消,心如止水婉若得道高僧般的境界。(其实如果这个世界上只有你一个人,恐怕谁都会升起这样的想法)他似乎已反扑归真,回到最初那个少思少动情的冷面列雨钦。

他心中无念,反倒少了许多烦、愁,心境渐平ri子也就容易过了许多。只是时常晕眩,醒来时也不知过了多久,自然无法计算在这谷底待了多少ri子,只觉一天便凉一天,想来盛夏已过,那片桃林的毛桃也接出了青涩的果实。

天气再转凉,列雨钦那件破烂的黑衣已不足以御寒,只得剥树皮作衣,所幸山谷间洞穴不少,他以此为屋,倒免了露宿荒野,屋破漏雨的尴尬,还算过得下去。

秋,梅雨

天边乌云一层层的堆将上来,霎时间深谷终便已昏黑,跟着黄豆大笑的点洒下来,只大得桃叶啪啪直响。

列雨钦捡了几个熟透了的桃子,用树皮兜着,急急往最近的方向避雨,距洞口还有四五丈路时,电光连闪,半空中呼拉拉的打了个霹雳,也不知时偶然,还是天象做引,列雨钦只觉腹中又是一阵剧痛,霎时满脸冷汗淋漓,手中无力,摊着的桃子滚罗下来,散了一地。他已自知体内七经八脉的真气又纠缠冲突,搅扰不清,每当发作时,都同德他恨不得引刀自戕,可惜现在的列雨钦连跨步的气力也没有,便倒下了。

落叶是湿的,泥土也是湿的,列雨钦倒在落叶湿泥中,全身都因痛苦而扭曲;望着洞口雨水倾倒下来,婉若一张水帘,若能躲进杆子的洞内,那情况便会好很多,列雨钦仿佛想挣扎着站起来,却只不过换来一阵痛苦的**。

一个活生生的人,竟比一只野狗还没用,连倒在泥塘里站起来也不能——想到这一点,列雨钦就笑了。

一种充满了屈辱,痛苦和讥绡的惨笑。

他的意识又渐渐远去了,只觉得那雨一阵大、一阵小,始终不止。然后列雨钦身体里的另一个“我”(俗称灵魂脱壳)却站了起来,“他”走得很慢,很沉却很稳。“他”走向那个并不深的山洞,伸出的左手,像有什么东西在吸引、引导着他。

列雨钦看见了,而且看得很清楚,那是一个比拳头略大的紫黑sè香炉,用双手正可以捧个完全,那形式古雅,木质极纯的香炉真冒着青烟。但那并不是青烟,而是看得见形体的气,虽然第一差看见这情形,他心底却毫不吃惊。

那个“他”离香炉越来越近,掌心仿佛感受到了香炉放出的能源,能源感化成了灼热蹿遍“他”的全身。那股不停歇的暖流每一点都像极了先天真气里的那点真元,珍贵而强势。“他”没有改变姿势,重整了呼吸和心脏的鼓动,“他”闭上眼睛,让jing神的能源集中再集中。经过几秒或是一昼夜,一种像是从内爆发的东西贯通了列雨钦全身。列雨钦觉得自己的身体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原来即使再自身功力达到颠峰时,也有的束缚感完全的消失了,仿佛么飞也能飞得起来。

就在这个念头闪现得时候,那香炉的光和热似乎一点点、一点点的减弱。一切都好像开始收敛了,膨胀的能量退向中心核去。然后那紫黑sè三脚香炉竟化作沙砾随风飘去,不留下一丝一粒,而那个“他”也似回到了列雨钦的体内,最后那说不出颜sè的光彩,也在每一刻越变越淡泊。

列雨钦摇着头,希望可以看得更清晰些,然而,很快的,当他瞳孔中罩着的那一层红霞完全散去时,眼光就变得清朗了,理xing与知xing恢复过来,取代了原本所有的感观,甚至不记得伸出手走向那香炉之后的情形。只是现实的言情并没有香炉,什么都没有,比那如晕倒前一样。

但偏偏心底另一个“他”在提醒列雨钦,那只香炉真的存在过,在自己的内在世界里,而且还改变了自己;还告诉列雨钦,他已经不再是之前的列雨钦了,因为吸取了香炉里无名的天地jing华,以后的路是去追求羽化飞升的道,还是重回江湖完成未了的心愿,一切都靠列雨钦自己决定了。

列雨钦问自己:“怎么会有这么了香炉,她是从何而来,为什么我以前从未发现过。”

“他”答:“是死去的怜怜,因为她觉得这时她欠你的。人是天地间最大的宝藏,能量藏在灵魂的最深处,当灵魂的核醒觉就可以裂变成让人飞升成仙的能量,当然代价就是灵魂不再。我要去沉睡了,我可不想觉醒然后变成力量。”

列雨钦想:怜怜?我从未给过她承诺,她要选择纪衣白是她的zi you,她又有什么地方对不起我,欠我的?“

那个声音说:“你错了,你难道没有想过,有一天你可能会娶妻子,那个人选只会是怜怜吗?夜袭你没有表现出来,但并不代表她不知道……”

列雨钦沉默了一阵,据实回答道:“是,如果我会娶老婆,一定是怜怜。”原来我心里会是这样想的,思路逐渐明顺起来,以前的迷惘、费解都在这里一个个释然了,仿佛是站在云层中俯视大地河川,有说不出的超凡脱俗,心清气定。

这ri的奇遇,列雨钦并未怎么挂在心上,便如以前数次的“梦见”,幻灭之后现实也没有好改变的;或许列雨钦清楚自己的变化,却不想改变现在这无喜无悲、无思无虑、心如止水的境界。这样的平淡绝不是颓唐失意,而是对他一向忽略的世界和生活重新开始过,使列雨钦的心灵晋至更高的修养境界。

秋去冬来,列雨钦已在这谷底住了5个多月。自那ri其余之后,他的真气再未发作过,想是已经好了;放眼江湖,连走火入魔也能自行好转的,他列雨钦还是第一人。身上的皮肉伤也是结巴,生出新的红润的皮肤,他也习惯了一个人在谷底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