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官亭到了,长亭下,站满了渲州的大小官员。

怀彦按辔停鞍,拱手致谢:“渲州的父老乡亲们,这一个多月来,多亏诸位与君某肝胆相照,同生死,共进退,携手渡过难关。怀彦在此,深表谢意。然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大家还是回去吧!君某告辞!”懒

雨,越来越密,越下越急。渲州,离我们越来越远,变得越来越小,终于,消失在视线之外……

我们一行十余人,迤逦进京。路上有季云涛插科打诨,笑闹不停,倒也不觉无聊。

都说近乡情怯,越靠近京城,我的心越不安。只要一想到云书雁那张充满了希望的脸,我就恨不能掉头一走了之。

当初,是我给了她希望,亲手把她送进昭王府的大门。现在,才过了短短三个月,又要把她请出去——我脸皮再厚,也做不出来。既使打着爱情的旗号,也不能漠视他人的尊严啊!

可是,一个昭王府,若是同时出现两个昭王妃,而且,长得还一模一样,不知道会不会吓煞人?

我也根本不敢问他,打算如何处置云书雁?而他,在我的面前也绝口不提云书雁,就好象压根也没有她这个人。两个人都在回避事实,问题是不是就会消失呢?

我苦笑——如果我消失了,这一切的问题就都不是问题了吧?

很快,我们抵达了鹿城。也不知怀彦是有心还是无意,我们又住进了当初替嫁前一晚住的那间“福兴”客栈。虫

也不知我是不是跟这“福兴”犯冲,才住进去,当晚就开始头痛,到第二天早上,已发起了低烧。

“王爷不必忧心,王妃是思虑过度,脾气郁结,兼之路上偶感风寒,再加上前段时间太过劳累,一直没能好好休息,所以才会病倒

。我现在开张方子,等她醒后服下,再将息几日,当无大碍。”

“恩,你先去吧。”

一阵悉悉簌簌的轻响之后,房间归为沉寂。

我身体软绵,心乱如麻,倒盼望这场病能一直不好,可以拖延进京的时间。虽然我明知道,当个驼鸟不能解决问题。

窗外阴雨绵绵,天空灰蒙蒙的,空气里夹了些蔷薇的香味,檐下一对燕子衔泥低飞,筑着新巢。

唉,鸟雀尚且恋栈家的温暖,我又何尝愿意一直维持着过客的身份呢?算算时间,翠羽应该就在这几天要出关了。何去何从,我必需得尽快做下决断。

“吱呀”一声轻响,随着门的推开,一股淡淡的中药香弥漫在了空气中。

“萌萌,该吃药了。”

我懒得出声,又实在是不喜欢那苦涩的中药味,索性闭上眼睛装睡。

“知道你醒了,别再装了。”怀彦坐到床沿,伸手托住我的腰,微一用力,便已扶我靠着他的身体坐了起来。

“好悃,你让我再睡一会。”我顺势歪到他的身上,把火热的颊贴到他冰冷的衣衫上,贪恋着那份清凉,不愿意离开。

怀彦静静地抱住我,沉默了半晌,忽然低低地笑了:“后悔了吧?早知道现在进退两难,当初就不应该那么冲动冒失的,对不对?”

“……”我不语,只往他身上偎得更紧——什么时候,他学会了读心术了?被人了解的感动和被人识破的尴尬,让我无言以对。

“现在让你回去面对云书雁,有些尴尬了,不好意思了?是不是?”他伸指,轻刮我的鼻尖,继续笑。

“知道还笑?”我不满地嘀咕——唉,头好象更痛了。

“傻丫头,快起来喝药,”怀彦轻拍我的脸颊,端了药碗在手:“喝完了上车上睡去,睡醒了就到家了。”

“我不舒服,不要坐车

。”我耍赖不肯起来。

“是不想坐车,还是不敢回京啊?”怀彦仰头,哈哈笑:“放心吧,如果没估计错的话,云书雁今天午后,应该离开王府,回林家去了。”

“为什么?”我忽地坐了起来,狐疑地盯着他:“你又没回去,怎么知道她今天一定会走?而且,时间还选在午后?”

“你喝了药,我慢慢告诉你。”怀彦胸有成竹地斜睨着我微笑。

“好。”我二话不说,接过药碗,一口气喝光。

“乖,再喝口水。”他忍笑,接过空碗,再递过来一杯清水。

“快说!”我胡乱漱了一下口,急不可耐地瞪他:“要是敢骗我,我跟你没完!”

他默默地望着我,忽地露了个莫测高深的笑容,慢慢地道:“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放过云书桐?”

“嘎?”我怔住,一时没听懂他的话——他放过云书桐?什么意思?

“这么快就不记得了?”怀彦摇了摇头:“那天晚上大闹晋王府的刺客……”

“你又拿我的事,跟他做了交易?”我恍然,心底忽地掠过一丝不快——在他的眼里,究竟有什么事,什么人是不能利用的?

“要不然,你打算怎么解这个套?”怀彦蹙眉,声音变冷:“他对你不怀好意,他跟我也一直是对立的,我凭什么帮他?”

“他,同意了?”我压抑住心底的不舒服,试探地问——其实,我这一问纯属多余,从怀彦从容不迫的态度来看,答案显然是肯定的。

“他还有选择吗?这件蠢事,本来他就是始作蛹者。我想不出还有谁会比他更适合出面结束这场闹剧?”怀彦神色淡漠,冷冷地说着事实。

蠢事?闹剧?原来这就是他对整件事情的看法与感受?

“好象这件事他是无辜的,始作蛹者是我。”我绷着脸,不舒服的感觉越发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