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初露,清风拂过树梢,发出沙沙的声响,纱帐飞舞,帘幕飘动,带进丝丝缕缕的桃花香。

常年形成的习惯,使方越早早地醒了过来。

睁开眼睛,一张放大的俊颜赦然出现在眼前。

他的黑发散在脸侧,长长的睫毛垂下来,掩住了他狂傲的双眼。鼻梁高挺,轻浅而平稳的呼吸就在她的脸旁吞吐着,温热的气息微微吹乱了她的心湖。懒

他的手越过了界线,横过她前胸,霸道地环在她的腰间,修长的双腿压在她的身上,仿佛无声地宣告着所有权。

他神情轻松,毫不设防地沉睡着。

睡得这么香,真象个孩子。

昨晚他突然被她抱住时惊慌失措又不敢置信,等反应过来想要回抱她时却被她躲过,那副即懊恼且郁闷的模样,又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她静静地凝视着他,扬起唇角,微笑。

不想惊扰到他的睡眠,她小心地拉开他的手,双臂一曲,以肘撑着床板,悄悄地把身体从他的钳制下一点一点成功地移出来。

“早。”南宫澈暗暗低叹一声,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呃,早。”方越尴尬地偏过头,不看他的眼睛。

“准备一下吧,今天要进宫。”南宫澈瞥了她一眼,利落地着好装,提着剑到林中练习。

“哦。”方越轻应一声,盘腿坐在**练习吐纳功夫。虫

门板上传来“笃笃”几声轻响之后,四个婢女端着洗漱用具鱼贯而入,姿态优雅地候在一旁,静待他们二个练习完毕,并不发出半点声响,显见得等候已久。

用完早膳,方越端坐在妆台前,任她们几个人七手八脚地拨弄,梳了宫装髻,头插镏金喜雀发钗,配一套点翠镶金发饰,穿着金丝滚边绣深蓝襦衫,再配上一条精美的同色印花罗百褶裙。

最后再踏上一双银蓝凤鞋,在镜子前转了一圈——高挑修长,身姿窈窕的她,居然凭添了几分古色古香的味道。

就连那次披上嫁衣替萌萌代嫁,都是仓促成行,如此盛装打扮,对方越而言还是第一次。她颇不自在地拉了拉裙角,深吸一口气,在四婢女惊羡的目光中挺直背,慢慢地走了出去。

静静地等在外间的南宫澈隔着珠帘,见到那道款款而来的倩影,唇角一扬,逸了个满意的笑容:“准备好了?”

“恩。”方越略显局促,眼睛不敢瞧他,只低低地应了一声。

这样子的她,在别人的眼里,会不会很奇怪?

“放心,宫里也没什么好怕的,你只要象平时那样就可以了。”南宫澈以为她对即将进宫见驾有些畏惧,忍不住握住她的手,温言安抚。

“恩。”她抬眼瞧了他一眼,这才发现他也换上了正式的朝服。

深紫的罗袍,青玉的朝带,青缎毡里厚底皂靴。腰间用红绳垂着一块圆形的玉佩,不羁的长发用一条深紫的发带高高束起,额前一枚青玉,越发衬得他风神俊朗,卓尔不群。

这还是方越认识他以来,第一次见他穿朝服,没想到会如此潇洒俊挺,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怎样,还满意吗?”他趋前一步,附在她耳边低声调侃。

“快走吧,该迟了。”方越浅笑,紧走两步率先到了早候在院中的大车旁。

夜影打起帘子,恭敬地等在车旁。

“你不是骑马吗?”方越弯腰上了车,刚刚坐稳,暗影一闪,南宫澈已挨着她坐了下来。

“咱们新婚燕尔,当然得同进同出。”南宫澈答得理直气壮。

“去!”方越笑睨他一眼,紧张的情绪不知不觉已放松了下来。

“端木皇后是大周人,或许会问些家里的事情,你也不必害怕和心虚,只管按我们预先做的功课答就是了,尽量不要说的太详细。实在有没想到的,也不要瞎编,就直接回说不清楚就可以了。”南宫澈再次跟她敲定细节。

“放心,我有分寸。”方越自信满满。

别的没有把握,做为一个现代军官,面对瞬息万变的战场都必需适时做出反应,这点随机应变的能力还是有的。

“恩,那就行了。”南宫澈挑起帘子望了一眼近在眼前的宫门,冷然而笑:“相信我,皇帝没什么可怕。”

“我知道。”现代人眼中,人无贵贱之分,只是各自的岗位不同而已,何惧之有?

“好,下车吧。”南宫澈说完,轻松地跃下马车,回过头搀着她的臂,扶她下车。

方越淡淡一笑,知道这也不过是做给别人看的,也不推辞,搭着他的手,钻出了车外。

本以为在见识过故宫的雄奇之后,再看到任何建筑也不会感到惊叹。

但是,当威武雄壮的朱雀门矗立在她的面前时,她依然为之震憾了。

皇帝抱恙,无法上朝,常住养心殿,因此,他们在朱雀门下车后,换乘软轿,经西华门,穿过御花园,直奔养心殿而去。

虽是奉召入京,进到养心殿后,依礼仍然需在殿外候传。

养心殿处里绿树成荫,环境清幽,亭台楼阁随处可见,水榔回廊数不胜数,屋宇相连,红墙绿瓦,雕栏玉砌,极尽工巧之能事。

“三皇兄,你回来了?”清润的男音如珠撞玉盘,一条修长的人影匆匆自屋内奔了出来。

来人一身杏黄蟒服,不是别人,却正是大秦的监国太子南宫哲。他一脸喜气,一把握住南宫澈的手,激动地上下摇晃。

“参见太子殿下。”南宫澈不着痕迹地退了一步,轻轻挣脱他的手,略施一礼,语气平淡,全不似他的热络。

“这位一定是三皇嫂了?”南宫哲不以为杵,转过来望向方越,躬身行了一礼:“还未恭喜三皇兄与皇嫂大婚,真是失礼了。”

“参见太子殿下。”方越微笑着回了一礼,不着痕迹地把这兄弟二人暗中做了个比较。

这兄弟二人长相颇有几分相似,南宫哲长年处在深宫,未经风浪,肤色更为白皙,身材瘦削,隐隐还带着几份天真和文弱。

南宫澈比他多了几分野性和沧桑,看上去更为孤寂和冷傲。

两兄弟一刚一柔,互异其趣。

“哟,这位莫非是传说中的三皇兄?”养心殿外并肩走来两位长身玉立的年轻公子,缓缓在他们身前站定。

此二人,一人白衣胜雪,潇洒俊逸;另一人全身大红,风流不羁。

两人的目光在冷傲孤寂的南宫澈身上掠过,齐齐落在了盛装打扮的方越身上。

方越因搞不清二人的身份,只微微微颌首,微笑以对,静观其变。

从他们身上虽然感受到明显的敌意,却也知他们绝非心怀善意。

“老七,老八好快的消息。”南宫澈似赞似讽,淡淡一笑。

方越侧身福了一礼:“七弟,八弟。”

老七老八?那就是七皇子南宫清和八皇子南宫漓了?

听说七皇子南宫清性好读书,是九位皇子中,唯一一个参与科举,并取得探花功名的,白衣的那个斯文儒雅,应当就是了。

至于八皇子南宫漓风流倜傥,成日游手好闲,进出青楼舞榭,是个浪荡成性的家伙,穿红衣的目光游移,似笑非笑,不羁之态尽显,必是南宫漓无疑了。

“三哥进京,这一路上可谓声势浩大,清弟又岂会不知?”南宫清淡淡地反击了回去:“未能远迎,失礼之处还望宽恕则个。”

“这位想必就是三皇嫂了?”南宫漓却不理南宫澈,唰地展开一柄翠玉折扇,大刺刺地绕方越转了一圈,朝她挤了挤眼睛,双手抱拳一揖到地:“早就听说三皇嫂驰骋沙场,英姿飒爽,是个不让须眉的巾帼女杰,没想到原来如此窈窕婀娜,刚柔并济。只可惜……”

心知他迂回了这么一堆废话,其实只在暗示她的年龄与永宁公主不合,又讽刺南宫澈依靠一个女人来提高声威。

她的年龄,待会进到宫里见到皇上自然有一套说词。至于南宫澈,他的能力摆在那里,是否依靠女人成势,也容不得别人信口开河。

方越默然不语,镇静地笑望着他,并不多做解释。

南宫漓夸了一长串之后,望了方越一眼,突然停顿,不再说话,原以为方越定会接着追问。谁知她只静静地微笑,并不搭言,不由深感无趣。

“老八,只可惜什么?”好在南宫清适时发问地解除了他的尴尬。

“可惜三嫂容颜有些……出老呢,看不出才十七岁呢。”南宫漓故做惶恐之态,抱拳赔礼:“小弟个性耿直,若有不敬之处,还望原谅。”

果然不出所料。

方越哂然一笑,坦然以对:“相比同龄人,我的确有些老,这是天生的,谁也无法改变,旁人只是腹诽,嘴里不说,又哪比得上八弟的直言不讳,无须道歉。”

“八弟此言差矣,这些日子三皇嫂长途奔波,未免劳累了些……”南宫清急急曲肘轻撞了他一下,向他使了个眼色。

“咳,”见她神色坦然,南宫漓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轻咳一声,这才接了下去:“三皇嫂虽天姿丽色,却也不宜过度操劳呢,累坏了身子可要心疼死三皇兄呢。”

“三皇嫂驰骋沙场,又亲至堤坝与灾民一起抗洪的壮举那是天下皆知,实是国之大幸,百姓之福。”南宫哲忽地抢上前来,躬身朝方越行了一礼:“小弟万分钦佩!”

“太子过奖了,我不过做了份所当为之事,举手之劳,何足挂齿?”方越侧身躲过他这一礼,淡淡摇了摇头。

“对了,哪天有空,三皇嫂可否跟小弟说说风陵渡之壮举?”南宫漓折扇轻摇,笑嘻嘻地睨着方越。

“好了,我们别在这里聊了,先进去看过父皇吧!”南宫澈上前一步轻轻握住方越的手,把她从南宫三兄弟的包围中拉了出来,朝养心殿走去。

南宫哲在前,南宫澈及方越居中,南宫清南宫漓两兄弟在后,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进到养心殿内殿。

重重维幕之后,摆着一张巨大的龙床,上面依稀薄躺着一个垂暮的老人,气若游丝,神态枯槁,一双混浊的眼睛似开非开,目光飘乎不定。

方越心中微微一颤,偷偷拿眼睛去瞄南宫澈,却见他面无表情,拉了方越跪下去:“儿臣参见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三跪九叩之后,帘后传来一道清冷威严的女声:“平身。”

“叩见皇后娘娘。”南宫澈朝帘后拜了一拜,这才缓缓直起身来,带着方越退到一旁,目光并不往**的老人看去,只冷冷地扫着帘后,默然无语。

南宫清和南宫漓依次见礼,大家分头坐下叙了些别后之情。

方越冷言旁观,除了南宫澈客气地问了几句病况病因及用药之外,见南宫众兄弟并无一人关心躺在**的皇上的身体状况,不觉微微心寒。

都说皇室的亲情淡薄,谁知竟然一淡于厮?

很明显,坐中众人都在静待他的死亡,争夺即得利益。

“晋王此番平定战乱有功,又以身犯险抗洪抢险,替国分忧,为民造福,辛苦了。”端木皇后端坐在帘后,威严的凤目轻轻从座下的南宫澈身上扫过,落到方越的身上:“你就是永宁?”

“回皇后,臣妾永安。”方越躬身沉着地回话。

“永安?”端木眉尖轻挑,故做讶异地低问:“难道哀家记错了?”

“您没有记错,本来要嫁的的确是永宁。”方越跪地,轻轻叩了一头,低声解释:“大婚前夕永宁妹妹突患重病,卧床不起,性命垂危,皇兄不得以之下,才让永安代嫁。皇兄带了一封信函交由永安亲禀皇上,交待详细情形并致歉意。另外,端木王爷托臣妾带了一封家书禀皇后,以表思念之情。”

说完,她从怀里掏了两封盖着火漆的书信,双手呈过头顶。宫里的女官接过,递到端木皇后的手里。

“永安?”端木皇后接过信后并未急于览阅,只睨着地上的方越疑惑地问:“你今年多大了?母妃是谁?”

“臣妾今年二十五,母妃是宜太嫔。”方越迟疑一下,并未依之前拟定的方案从容作答。

除了年龄她不想欺瞒说了实话,信与身份都是君怀彦替她伪造的,相信并无太大破绽。

更何况,这种两国和亲之事,本就是政治联姻,要的只是两国的和平,只要双方身份对等,有谁真正在乎嫁过来的是谁,有多大?

二十五?端木皇后眉心微微一跳,不着痕迹地打量了方越一眼,开始展信阅读。

她挨到二十五岁还未婚配,必是母妃太过怯弱,没有实权,以至她的婚事高不成低不就,被耽搁了。

要知道,宫中不得势的妃嫔生的公主,想找个好的夫婿其实比平常人更加艰难千万倍。

身份高的轮不到她,身份低了的,又辱没了皇室的尊严。一拖再拖之下,突然有个代嫁到邻邦做王妃的机会,试问谁会放过?

“平身吧。”果然,端木皇后匆匆阅过书信之后,并未追究。

“谢皇后。”方越依言起身落坐。

南宫哲三兄弟各怀心事,对方越的解释未置一词。

不管她是永宁也好,永安也罢,只要南宫澈没有意见,他们何必多言?

何况,永宁是大周太后的亲生,当朝皇帝君惜玉的亲妹子。这永安虽然也是一个公主,母妃却只是小小一个嫔妃,身份与太后之女虽不是天差地远,却也不

她的身份越低微,对南宫澈的助力越小,相对的于他越有利,不是吗?

“你母妃最近身体可好?”端木皇后点了点头,望着方越似深有感触:“算起来,我有三十年未见过她了。”

事实上,她离开大周远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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