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老师,你的信。”

这天上午,向芸刚下课,路过收发室听到杨大爷的叫声,连忙停住脚步。

“谢谢您。”向芸接过信边走边拆,是一个生日邀请卡,下面的签名是裙子,向芸轻轻叹了口气,在心里算了算,可不是吗?明天正是裙子的生日,每年她的生日向芸都是必到的,只不过在向芸的记忆里裙子很少给大家发邀请卡。

向芸折起信,放在手提包里,放学的铃声也响了起来,她心事重重地走出学校的大门,按照规定过几天她应该带着强生回一趟派出所,可现在她一想到见他心里不禁就有点慌,这可真是莫明其妙。

在她教过的学生当中,贺强生是麻烦最多的一个,但也是最有悟性的一个,向芸记得自己第一次对他抱有希望,是听到他在元旦班会上唱歌,她从来不知道他还会唱歌,但显然这在班里并不是秘密,在如雷的呼声中,贺强生坐在桌子上,抱着吉它,唱了一首当时很流行的歌——《我是一只小小鸟》。那歌词向芸已经记不清了,但那旋律她却还记得,而那个纯净的声音更是让人难忘。

这首歌仿佛让向芸看到了贺强生浪子外表下的另一个他,也成了她直到现在无法放弃他的原因,当然,她关心他只是出于一个老师对自己学生的爱护而已。

但强生对她说的那些话,这些天却时常在向芸心中缠绕,“实话对你说吧,在高中是我就对你想入非非,现在依然是。”也许他的话不假,在向芸的记忆里,有一段时间向芸上课时总会在自己的讲台上发现一支玫瑰花,而当她向全班询问时,得到的回答却只有沉默,她曾也想深入调查,弄个水落石出,但一来她找几个班干部谈时他们的神色都好象怕极了,二来已近高考,她也没有精力去追究,那支花就一直伴随着她的讲台,无论她警告批评拒绝全都没用,它总是如时地出现,向她显示着它的主人的执拗。

当年的向芸可以说只是比学生稍大点的学生而已,她至今仍记得自己做班主任时有多狼狈,尤其是班上出现早恋的问题后,那时正是全国教育界对学生早恋十分敏感的时期,而在全校50多个班级中,只有她的班上发现了情书,而且还不只一封,是三封,三封情书的主人却又出人意料地都是女孩子,收信人当然是个男生,而且是同一个人,他竟是贺强生?!而更让向芸想不到的,问及喜欢他的原因,三个女孩的回答如出一辙,只因为贺强生帅。

贺强生帅吗?一头蓬乱的短发,上衣扣子通常不系,运动鞋和牛仔裤也总是脏兮兮的,唯一让向芸觉得说得过去的,也就是那张脸庞,那双眼睛,虽然一个年轻女教师这样注意一个男学生的长相实在有些不雅,甚至若干年后,天章听她说起这件事竟哈哈大笑,笑得她面红耳赤,但在当时,她确实想看看这个浑身上下乱七八糟的男生到底有什么魅力吸引女孩子,因为从别的班主任那里接到的投诉表明,喜欢他的女生还大有人在呢。

“他有阿兰.德龙的眼睛,麦克.哈里斯的身材,”这是喜欢他的女生们说的。

然而自从听到强生的歌,向芸就找到了答案,除了阿兰.德龙的眼睛和麦克.哈里斯的身材,他还有一颗易感的温柔的心,那歌声让他变成了另一个人,变成了一个健康开朗而又充满柔情的男孩,从那个男孩身上散发出来的魅力,几乎让所有女生的眼睛都跟着他转,如果向芸够坦白,便不得不承认自己也曾是他们其中的一个,可是,向芸坚信那只是一种欣赏,决不可能有哪怕是一丝一毫的爱情,她爱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天章。

向芸立在墓前,将一束散发着清香的丁香花放在墓碑旁,在心里默默地说道:“天章,紫丁香又开了,你看到了吗?”

向芸已记不起有多久没在晚上出来漫步了,夜色对于她似乎变得新鲜而陌生起来,自从天章走后,她大多数时间是在家陪贝贝或是打理院子里的丁香,月光下写意的散步好象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既没心情,也没渴望,既便是此时,她的心也只是“看看”而已,那份浪漫的情怀对于她已经象青春岁月般流逝而去,而且永远也找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