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泊车的人也这么多,向芸转了两圈才将车安排妥当,当初跟天章学开车只是为了好玩,因为反正她不会天章也会,可现在她必须独自去熟练地驾驶它,就象必须独自支撑天章留给她的一切一样。

向芸拿着邀请卡边走边找,那个叫做“勿忘我”的地方应该就是在这儿了吧,裙子曾跟她说过,想开一个酒巴,裙子原是市歌舞团的舞蹈演员,她的人就象她的吉普赛舞蹈一样,热烈,泼辣,明快又美丽,在校时自然也是公认的校花。可是谁又会想到她这种野性子,却生长在真正的书香门第,她的父亲正是向芸任教的这所中学,也是柳林巷唯一一所中学的老校长,是全巷最受敬重的人之一,他教学育人几十年,学生遍布海内外,每逢节日,寄来的贺卡都是邮局专车送到家里,向芸也是年年上门看望,而且,她还有别人没有的幸运,那就是做了老校长唯一的掌上明珠——裙子的班主任老师。

彩灯灯光时强时弱,象流水般在眼前旋转,向芸颇费功夫地看清了那闪烁的三个大字,不由暗暗摇头,连名字都看不清的地方,又怎么会让人记住呢。

她正要迈步进去,忽觉一个身影站在身旁,也正向酒巴探望,不由注目望去,那人似乎感觉到了她的目光,也转过头来,两人目光相对,同时吃了一惊,是他,贺强生。

贺强生显然也认出了她,只见他局促地站了一会,便向她走过来。

“夏老师”向芸听出他的声音有些紧张,这让她自己也不由紧张了起来。

“强生,你的身体都好了吗?”这是最让向芸不放心的,但此刻看到站在面前的他,雪白的衬衫,利落的牛仔裤,既精神又帅气,一颗心终于落了肚。

“没事了,”他有些腼腆地回答她,又问:“夏老师,你……怎么会在这儿的?”

“是裙子叫我来的,对了,你不是收到裙子的生日卡来的吗?”

“生日卡?没有啊,今天是……”贺强生没说完就明白什么似地皱起了眉,“算了,我还是不进去了,她过生日肯定一大帮人。”他自言自语地摇头道,掉头欲走。

“站住”是女孩的声音,两人同时回头望,裙子不知何时从里面走了出来,“想罢工啊。”她质问强生道。

“罢工?”向芸又听不明白了。

“夏老师,他欠我的债,现在是我的长工。”裙子笑容可掬对向芸道,转头对强生脸却板得一点笑模样也没有,“你还站这儿干嘛,里面都忙不过来了,还不快去帮忙。”

“真是女人,翻脸比翻书还快。”贺强生愤愤地嘟囔,但终是欠人家气短,虽心里一百个不愿意,也只有乖乖照办。

看他走进去,向芸不解地道:“裙子,你这搞什么鬼,强生怎么会欠你的钱呢?”

“不是欠我的,是欠这儿以前那个老板的,我买了舞厅,他把所有的债券也都给了我,我就成了债主,不过我之所以这么做,是想逼强生和大家见个面,他这个人你知道,脾气又臭又硬,同学关系一向不好,可他既然回来生活,怎么能没几个朋友呢?现在巷子里的人对他都有成见,有几家店铺甚至拒绝接待他,再不想办法,他会被越来越孤立的。”

裙子的话让向芸暗暗点头,这几天,她已经从母亲那儿听来不少唠叨,都是巷子里的人对她担保强生出狱表示不满的话,在这条老街上,谁都不愿沾上贺家,因为贺家是被巷子里所有人公认最不正常的一家,老子是酒鬼,老婆是疯子,儿子更是坏坯子,甚至在街上只要稍微懂事的孩子都被告知,走道要绕过贺家门前,免得让自己沾了他们的晦气。这么多年,向芸是贺家唯一的客人,虽然最终也没能进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