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中饭之后,郑峰一行七人在金所长的带领下穿过马家集的十字路口,走出南街口,往后山而去,在马家集的后面有一大片松树林,林中有一条羊肠小道。上山的和下山的人,在山道上时隐时现。

小道是用一些不规则的石头砌成的,所以凹凸不平,一路上,除了石头以外,就是那些**在地面上的盘曲嶙峋的树根。按照路的走向,普觉寺的位置应该在马家集的西南方向。

穿过一片松树林之后,视野突然开阔起来。

向西看,在不远处,在一片灌木丛中,有一些不算很高的小庑殿顶的建筑物忽隐忽现。

“那是什么地方?”刘局长道。

这也正是李云帆想提的问题。

金所长走到刘局长的跟前:“那里是马氏家族的祖坟。”

“看样子,规模不小吗?”刘局长道。

“那里面埋了马家很多代人了。”

“马家历史上是做什么的,祖坟弄得这么讲究。”陈浩道。

“这个马家在马家集是个大户人家,最先来到这个地方的就是马家,马家集这个名字就是这么来的。马家祖祖辈辈做生意,盐、漕运和茶叶,生意做得很大。马家先后有人当过商会的会长,维持会的会长,还当过保安团的司令。”

“怪不得坟墓做得这么讲究呢?”陈浩道。

“是啊!这么高大的坟墓,我还是第一次见过呢,都赶上活人住的房子了。”毕老道。

“可不是吗?每一个墓室里面能安放十几个棺材。”

“金所长,您是说,马家的人死了以后,用不着掩埋,直接放进墓室里面就行了。”

“是这样。”

“马家一共有几个墓室?”

“有两个墓室。”

“我看那里有不少墓室吗?”

“其它墓室是包家和盛家的,中间那三座大的是包家的,最下面那几座是盛家的。”

不自意间,他们已经走进了一片杂树林,墓地就在杂树林的西北方向,距离杂树林有五十米左右的样子。

“金所长,马家墓室的周围还有不少小坟包吗?”

“墓室周围的小坟包也是马家后人的。”

“这些后人怎么不放进墓室里面去呢?”陈皓道。

“这个说起来话就长了,一个原因是墓室里面被摆满了,但最主要的原因是“三反五反”以前,工作队用水泥把墓室给封了,后来,马家的人去世以后就只有用土掩埋了。”

“刘局长,这是一块风水宝地。”陈皓道。

“是啊!确实是一块风水宝地。”

刘局长和陈浩所说不虚:墓地的后面是高山,这用不着再说了,最难得的是,在墓地的前面有一个椭圆形的天然湖泊,站在山腰上看,湖泊的面积比马家集要大一倍,湖泊的和马家集前面的北通天河相连。

“这里的风水虽好,但好不过马家集的风水。你们看,背山临水。就因为风水好,所以人越来越多。人越来越多,你争我斗就会不断啊!要不然,一个马家集怎么会设一个派出所呢?”

“争斗不断,谁跟谁斗?”陈皓问。

“最早是盛家和包家斗,马家坐山观虎斗,这是解放前后的事情,后来,盛家和包家联合起来和马家斗,这是解放后的事情。这里面的陈芝麻烂谷子,说起来话就长了。”

“那么,结果如何呢?”毕老道。

“过去,盛家和包家互斗,是两败俱伤,所以始终处于下风,斗来斗去,旺了马家,衰了盛、包两姓。其实,盛家和包家的矛盾都是马家在暗中使的坏,搞的鬼。”

“盛家和包家难道不知道吗?”

“怎么不知道呢?”

“那他们为什么还要斗呢?”

“这两家本身就有矛盾,所谓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就是这个意思,二来呢,马家人丁兴旺,有钱有权有势,又和官府勾连,盛包两家只有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所以就一直憋在心里,到‘三反五反’的时候,机会终于来了。普觉寺快到了,刘局长,你们看——”金所长朝西南方向指了指。

穿过杂树林,就能看到半山腰上白色的塔顶、黑色的屋脊和黄色的高墙了,那就是普觉寺。但谁也没有去在意它。马家集的历史掌故引起了大家的兴趣。

“金所长,您接着往下讲。”李云帆道。

“这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大概是民国时期,盛家为了依靠马家这棵大树,就把三个女儿中最漂亮的三女儿青莲嫁给了马家的大少爷做小老婆,没想到三个月不到就莫名其妙地死了,马家人说是突然得了急症。但盛家私下里听马家的下人说,盛家的三小姐的死因不是急症。”

“那是什么原因?”郑峰道。

“青莲是上吊死的。”

“为什么要上吊?”

“婚后不久,马大老爷把大儿子打发到省城去收账。第二天夜里,马大老爷钻进了儿媳的房间,半个时辰以后,灯突然亮了,一个人站在床前……”

“这个人是谁?”

“就是大少爷。他并没有到省城去,他爹把他送上渡船以后,他在半道上换乘另一条船又回到了马家集,乔装打扮之后就到普觉寺安顿下来……”

“为什么要乔装打扮呢?”

“集上的人都认识他。他的鼻梁上有一个非常明显的标记。”

“什么标记?”史可染道。

“他的鼻梁上有一刻黑痣。第一天的夜里,他从后院小门潜回家中,一夜无事,第二天夜里,他终于等到了。”

“结果如何?”

“大少爷什么话都没有说,就离开了马家,到省城去了,直到马老太爷死了以后,才回到马家集。”

“盛家三小姐呢?”史可染问。

“第二天早上,一个下人推门进屋,发现床前的屋梁上吊着一个人,这个人就是盛家三小姐青莲。”

“盛家听说了以后怎么说?”

“这种事情不好说,说出来对盛家也没有什么好。盛家虽然没有找马家理会,但从此以后,心里面结下了疙瘩。”

“看来,马家的先人做了不少阴损缺德之事。”陈皓道。

“可不是吗?包家虽然处处让着躲着马家,但生意上免不了有一些磕磕碰碰,包家做茶叶生意,而且只做茶叶生意,马家也做茶叶生意,包家的铺面在马家集只有一个,马家有两个,包家的茶叶生意只做到邻近几个市县,马家的茶叶生意做到了省城,包家表面上的对头是盛家,而实际上真正的冤家是马家。”

“此话怎么讲?”

“马、包两家在历史上发生过好几件事情,其中有两件事情最让包家刻骨铭心。”

“哪两件事情?”

“一件是,包家的茶叶铺莫名其妙地失了一把火,损失惨重。这是在日本人来之前。第二件事情发生在日本人投降以后,当时的马家的二少爷摇身一变成了保安团的司令,包家的大儿子包贵被国军抓去做壮丁,当时包家的茶叶生意是大儿子打理的。包家人怀疑是马二少爷暗中放的坏水。”

“金所长,照您这么说,马家和包家的梁子由来已久了。”毕老道。

“可不是吗?包家一看儿子被抓了壮丁,就四下找人,最后没有办法找到了马二少爷,马二少爷是老虎戴佛珠——假充善人,出面说话。包贵是回来了,但结果是倾家荡产。”

“金所长,您前面说,‘三反五反’的时候,盛包两家的机会终于来了。您说说这个。”李云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