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对,”云歌颔首,“思虑周全一些,没什么不好。”

南宫彻目光炯炯:“该你跟我解释一下昨天晚上都发生了些什么事了吧?我可是想跟你过一辈子的,总不能时时刻刻提心吊胆,担心你哪一天会突然灵魂出窍,只留给我一具冷冰冰的尸体吧?”

云歌蹙眉,面色一寒:“这样的话,我不希望听到第二遍!”

“别!”南宫彻伸手牢牢抓住了她的手腕,“你必须给我一个交待!”

云歌微微摇头,轻轻叹息:“你放手,我没有打算瞒着你!”

南宫彻指了指前面的亭子:“我们到那里去,视野开阔,也不至于被人觊觎窥探。”

云歌依言走过去,两人对面而坐,南宫彻招了招手,九连环送上一壶茶两只茶杯,便退了下去,南宫彻旧话重提:“说吧,秦韵死后三年不曾借尸还魂,这三年中,你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啊?”云歌微微惊讶,知道南宫彻理解上出了偏差,但目前她还不想仔细跟他说自己真正的经历,毕竟两个人才认识了半年,虽然难以抑制地对他心动了,可这并不代表着她最终决定了要和南宫彻共度一生,在袁士昭那里吃的亏还不够吗?

“不好说?”南宫彻执壶给两个人各斟了一杯茶,手一动,露出一截瘦不露骨的手腕,云歌脑中不禁想起“骨肉匀亭”四个字,也不知道南宫彻练得什么武功,她前世从小见到的护院都是五大三粗皮肤粗糙,手上布满了厚厚的老茧,今生所见,九连环、玉玲珑、若雪,还有八义村选拔出来的护卫们也都是皮肤相对粗糙,经常握着兵器的虎口、指腹都生满了茧子,唯独他,双手光滑白皙,比女子的手都要美好。

见云歌发愣,南宫彻忍不住又问了一句:“有什么为难之处?那便算了。”

“哦,不是,”云歌回过神来,“也没什么。对那段记忆我也不太清晰了,只是到处游荡,而且作为鬼魂,总有些常人所不具备的特殊之处,所以,我的眼睛如今能看到你们所不能看到的一些东西,我也能和一些动物沟通。”她垂下眼眸,掩饰着自己的情绪。

南宫彻却以为她想到那些做孤魂野鬼的不愉快的记忆,有些懊悔,为什么会想到问这个!忙道:“你放心,以后有我在你身边,再不会让你吃半点苦!”

云歌淡淡一笑:“南宫,不要轻易许诺,现在说什么都为时尚早。”

南宫彻点点头,赞同道:“说的也是,说得多不如做得多!听说北戎有一位得道高僧,等过阵子我亲自跑一趟,把他绑回来!”

云歌苦笑不得:“你绑高僧做什么?再说,既然是得道高僧,岂容你这般亵渎?”

南宫彻却无比认真:“我这心里总是不踏实,你这身子毕竟是借来的,我担心,有一天老天会让你还回去,所以,我要叫那秃……高僧,好好为你做法!”

云歌心中一动,南宫,对自己真的很好,若不是倾心相许,怎会这样患得患失?

“怎么不说话?”南宫彻把茶杯往她面前推了推。

云歌晃了晃头,此时还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若是南宫真的是真心,那便不怕时间的考验。轻轻一笑,转开了话题:“你想明白这些火药的来源没有?”

“嗯……”南宫彻皱眉,“正好,你也来参详参详。我仔细看过了,这些火药可不是民间私藏的那种,火药都是经过提纯的,火药筒制作精良,没有庞大的人力、财力和矿源是不可能做到这样的。我们南明有这种实力的人当然只有一个,便是皇帝。”

云歌诧然抬头,以前南宫彻提到昭和帝虽然没有孺慕之情,却也还是口称“父皇”,怎的突然这样生疏起来?

南宫彻唇边带着一抹嘲讽的笑容,眸中却一片冷意:“许是我这么多年任意妄为,早已惹得他不满了吧!所以他想借助南宫宇的手除掉我也在情理之中。”

“这……”云歌想说“虎毒不食子”,可转瞬又想到了袁士昭,当年他毅然决然将两个孩子驱逐可从未想过他们是血脉相连的亲骨肉!而且阿硕传回来消息,这几年,他从未尽到一丁半点父亲的责任。

南宫彻却并没有生出什么伤心之类的感慨,只是冷静地分析:“不过,我看那火药筒的锻造方法,并不是南明的,反而有点像西晋著名的淬火锻造法。所以,可以排除他。

“但是西晋没有理由对付我这样一个除了吃喝玩乐就知道到处闯祸的纨绔王爷,所以一定是和南宫宇达成了某种协议,他们帮着南宫宇除掉我,而南宫宇帮他们完成某一件事。”

“为什么他一定要将你处置而后快?”云歌着实不理解,照理说,虽然两人已经反目,可是并没有实质意义上的利益冲突啊。

“你不明白,”南宫彻微微撇嘴,“他这个人……以前我只念着他的好,不愿意多想,后来翻脸之后仔细想想,他这个人啊,一向喜欢以己度人,而且心胸狭窄。第一,他觉得我背叛了他,辜负了他十来年的精心培养,而且还借他的势给自己谋了不少好处,对我这种人,不杀不足以警效尤,不杀难泄他心头之恨。

“第二,皇帝儿子不少,平安长大、上了皇家玉牒的却只有我们五个,除了四皇兄是个一勇之夫,绝没有问鼎皇帝宝座的野心,其他的人,他看谁都和他是一样的心思。何况我既然已经和他闹翻,又积极扩充势力,他又怎能不怕?如今的局面是他一人要对付三人,怎不心急如焚?拖得越久,形势对他越是不利,所以恨不能一下子把我弄死,这也是为什么下手一次比一次狠得原因。”

云歌微微点头,皇家的水,还真是深不可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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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问题来了,”南宫彻伸手敲了敲石桌桌面,“南明有什么只得西晋觊觎的东西?使得他们不惜花这样大的代价?须知,火药存世并不多,制作工艺复杂,制作过程,危险性极高,一斤火药,价值万金。这些火药筒,初步估计,至少也要百万白银才能置办得来。”

“我记得……”云歌仔细回忆着南宫彻以前跟她提过的一些事情,“你说过,天下四分之势已有百年,经过这一百年的休养生息,各国都积蓄了一定的实力,加之人才辈出,起了争雄逐鹿之心也并不稀奇。西晋的九皇子赵允开……”

南宫彻频频点头:“不错。这是个不容小觑的人物。”

两人正说着,忽然闻到一股浓郁的酒香,一个迷迷蒙蒙的,似乎宿醉未醒的声音含含糊糊道:“二位,我来迟了!”

酒气越来越近,朱青翊甩着宽袍大袖,晃晃悠悠走了过来,身后的阿醴挑着两只箩筐,筐里满满当当摆着十来只酒坛。

“好了,”南宫彻微微挑眉,“这个整日吃干饭的终于来了!”

云歌起身相迎:“朱公子。”

朱青翊随意拱一拱手,毫无歉意地道歉:“对不住,我来迟了。我自罚三杯,如何?”

南宫彻眼光在满头大汗的阿醴身上一瞄,不怀好意的笑了笑:“这个惩罚似乎不够……”手中茶杯平平飞出,在阿醴膝上一弹,反弹回去撞在亭子的柱子上,撞得四分五裂。

阿醴一个踉跄扑跌在台阶上,肩头的扁担晚节不保,甩脱出去,砰砰乓乓一阵乱响,所有的酒坛全部摔碎。

朱青翊一副肉痛的表情,想要过去看一下又不忍心去看,以袖掩面,肩膀一抖一抖的。

南宫彻哈哈一笑:“你若给不出我们切实可行的计策,我们便罚你半年不许喝酒!”

“啊?”朱青翊拿开衣袖,露出那张没有任何伤心表情的脸,此时脸上满是惊愕,“这……这不公平!”他本来也不可惜那二十余坛酒,本来想着,云歌可能还会给自己换点好酒来的,没想到一下子被南宫彻坑了!

云歌示意他坐下:“我们正有事要和公子商量,可巧公子就来了。”便要把近日发生的事讲一遍。

朱青翊坐下,一抬手:“不必,路上我已经听说了。王爷给了我一批斥候,所以我的消息并不闭塞。”

云歌看了南宫彻一眼,这件事他并没有和她说过,而她送给朱青翊的护卫也并没有相关的只言片语传回来。

朱青翊了然一笑:“二位东家也莫多想,我若没有几分能耐也不敢来给二位效力了。我跟你们排在我身边的人都讲好了,我做的种种安排暂时不能像你们透露,任何一种传递消息的方式都不是绝对安全的,为了确保你们的利益,留在我身边办事必须做到守口如瓶。”

“好了,”南宫彻不耐烦的打断他,“别说这些没用的了,快说你有什么看法。”

朱青翊沉吟片刻,道:“愚以为,一静不如一动,与其坐等见招拆招,不如主动出击。”

“哦?”南宫彻紧紧盯着他,“说来听听。”

朱青翊揉了揉眼睛,眼下一片乌青,轻轻叹了口气:“我这一路上也不太平,依我所见,除了北辰王的人,另外一批精通蛊术,似乎是……”一语未了,嘴一张,“哇”的喷出一口黑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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