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馥玖的脸白得像是要透明了,嘴唇也抖个不停,颤巍巍问道:“你……你怎么知道?难道你知道我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

南宫彻不屑地瞥了她一眼:“梅贵妃,你自己的父亲、哥哥、侄儿,你又了解几分?他们就是大中小三只狐狸你知不知道?狡兔三窟,你知道他们给自己安排了多少后路?”他眨了眨眼,忽然又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你母亲还好吗?”

梅馥玖用力咬了咬春,才道:“我母亲早已经过世了!”南宫彻真是卑鄙,竟然还想用亡母来羞辱她!

“不不不,”南宫彻伸出一根食指摇了摇,“你错了!如果我的调查没有错的话,你母亲名义上是永历十三年去世的,对不对?那时候你刚刚进宫成为秀女,还没有赐给还是皇子的南宫寿。可是你当然不知道,你母亲根本就没有死,她不过是被你父亲送到了她的外家,你母亲的外家早已没落,搬迁到了山沟里,若不是熟知地理只怕找都找不到。

“隔了几年你哥哥的几房姨娘相继过世,你嫂嫂也因为‘善妒’被休了,回娘家不久就病死了。可是你该知道,你哥哥你和嫂嫂伉俪情深,平日都不怎么进姨娘们房里又怎会为了几个不相干的姨娘休了发妻?

“其实你嫂嫂是去服侍你母亲去了!而你的好哥哥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去给你母亲和嫂嫂送一些细软和粮食,同时把亲信一点点派过去,就这样你嫂嫂又给你添了两个侄儿一个侄女呢!”

“你……你胡说!”梅馥玖眼睛越瞪越大,脸上竟然透出几分死灰色,“这绝不可能!”

南宫彻淡笑着问她:“你最后一次回梅府是什么时候?你所看到的梅府是不是已经开始败落了?可是你该知道,不管是我祖父还是我父亲南宫寿不管心里有多么忌惮,都不曾薄待过这些功臣,你给予的赏赐又源源不断,你的同母弟弟管着家里的庶务,经营有道,财源滚滚,又怎会没落了呢?”

“你胡说!你胡说!”梅馥玖大声驳斥,可是心里却明白,南宫彻所说的这一切,是真的。她的泪水夺眶而出,这一次是真的伤心落泪。原来二十多年前,自己就已经是家族的弃子了……可笑她还一心一意为家族谋划……

“娘娘,”她的贴身宫女忙劝道,“您别伤心,一定是他胡说的!您是老王爷最宠爱的唯一的嫡女啊!你也是梅家唯一的嫡女!老王爷和老王妃那么疼您,大将军和三老爷那么宠您,又怎会瞒着您做出这些事来?一定是他往老王爷和大将军身上泼脏水!”

梅馥玖凄然笑道:“你也太小瞧了南宫彻!他是什么人!他又怎会捏造这些?其实,爹爹和哥哥的所作所为,也都是有迹可循的,只是我……我不愿意也不敢相信……我们是血浓于水的至亲啊!”

“哦,”南宫彻又补充道,“忘了告诉你,你不再是你们梅家你这一辈唯一的嫡女了,因为你母亲老蚌生珠,又给你添了一个妹妹,如今二十余岁,已经成亲生子,嫁的便是你那位爱而不得的表兄,虽说是续弦,到底是男才女貌郎情妾意……”

“别说了!求求你别说了!”梅馥玖双手捂住耳朵,任泪水横流,“我不要听!”

南宫彻便笑着住了口,慢悠悠又喝了一盅茶,转头含情脉脉看着秦韵。

秦韵轻轻叹了一口气:“原来一开始梅家就准备放弃梅馥玖了。不过,永历十三年……那时在位的不是南宫寿吧?他们从那时起便开始筹谋后路了?这也……未免太早了吧?”

南宫彻冷笑:“要不怎么说梅家父子祖孙都是狐狸呢!永历之时虽然对功臣们多有猜忌,但并不严重,甚至昭和初年也未显露太多……”昭和帝南宫寿继位之后延用永历年号曾用了七年之久,便是因为“永历”二字便是众位功臣替永历帝挑选出来的。昭和帝延用之,便是为了安老臣的心。

这些旧事梅馥玖也都知道。

她哭了多时,止住了泪水,也不顾仪态,伸袖子胡乱抹了一把脸,问南宫彻:“你说话算数么?”

南宫彻淡淡一笑:“我虽然不是君子,可也从来不轻易许诺。你过去虽然对不起我,可是若没有你陷害我,说不得,我也没有今日之成就,更加不会得到如今的圆满……”他伸手握了握秦韵的手,眉宇间满是柔情。

梅馥玖叹了口气,半晌才道:“我倒没想到,南宫家竟还会出你这么一个情圣!我手里的东西全都给你,不过你还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南宫彻定定看了她一眼,许久没有说话,就在梅馥玖认为他不可能说话的时候,他开口了:“可以。我给你一队暗卫,人数共有一百名,至于成事与否,我就不管了。”

梅馥玖惊奇的睁大了眼:“你知道我要做什么?”

“这有什么难猜的?”南宫彻轻蔑的笑了一下,“你一开始就被家族舍弃了,还顶着家中最受宠爱的女儿的名头,总要去找他们问个究竟的。”

梅馥玖沉默片刻,才缓缓说道:“南宫宇输给你一点都不冤。当年,若不是你甘心为他所用,十个他也早就死在你手里了……”

南宫彻淡淡笑笑,不说话,往事提之无用。

梅馥玖看了看身边随侍的宫女嬷嬷,问:“虽然我们相处了十几年甚至二十来年,可是你们心里到底有几分向着我,有几分向着梅家,我心里还真没底。所以,你们尽管去各奔前程吧!就算是去投梅家,我也不会阻止,若是真去了还可替我带句话,我会尽快去找他们的!”

四个宫女两个嬷嬷互相看了看,都垂下了头,整整齐齐往后退了几步。

梅馥玖面容苦涩而哀伤。

她又转身对太监们

道:“你们也走吧,反正就算是留下来我也不能庇佑你们,若是有那个命只管逃命去吧!”

最后才面对那些侍卫:“至于你们,”她褪下手腕上戴着的赤金八宝镯,轻轻放在张侍卫队长身上,“这个镯子价值连城,你们拿去分了吧,最主要要给他留下充足的安家费。”她醉心礼佛全都是假象,否则也不会随身带着这么贵重的东西了。

处理好了这些事,她松了一口气,转身对南宫彻道:“你随我来。”

南宫彻却依旧端坐,只是示意暗卫把梅馥玖保护了起来。

梅馥玖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身边的几个身穿黑色晋服的女子,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

南宫彻虽然不想解释可是又不得不解释:“我若不说明白了,你定然不放心。你以为你放过他们他们就会放过你,放过我?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梅馥玖神色一松,低了头不说话。

佛堂里其他的人可都变了脸色,一个个或者满面惶恐,或者满脸愤怒,或者茫然不知所措……

南宫彻轻轻一笑,起身携着秦韵出了佛堂,命人把一只小小的香炉丢进佛堂,然后关了佛堂的门。

过了一刻钟再打开门时,佛堂里清清静静,一个人也没有,便是原先地上的那具尸体也不见了,血迹打扫得干干净净。

南宫彻这才问:“你说的东西在哪里?我亲自跟你去取。”又一推秦韵,“你也乏了,快去歇一歇。”

秦韵莞尔一笑,转身去了佛堂旁边的一间干净的厢房,一进去便进了空间。

梅馥玖不说话,带着南宫彻进佛堂后面自己的寝宫,一进去才发现寝宫里已经被人清理过一番了,自己藏在隐蔽处的男宠都不见了,静悄悄一个人也没有。

但知道南宫彻手眼通天,因此也不惊讶,抬手指了指自己的拔步床,“你看,就在那里。”

南宫彻微微皱眉,这拔步床虽然极为精巧,固然没有金玉之物装饰却因为用的是金丝楠木,雕工也极尽精巧之能事,所以十分贵重,可是也仅限于贵重而已,看不出那里有机关布置。

梅馥玖抿了抿唇,指了指床顶,床顶上雕着八个直径约有三寸的圆球,花纹隐隐,倒很精致。

梅馥玖扯了扯床边的丝络,八个圆球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如何花盛开一般,露出中间稍微小一些的圆球,那球上精工雕刻着栩栩如生的春、宫、图!工艺娴熟,细腻精致。

梅馥玖的脸一红,有点不敢看南宫彻。

南宫彻颇为玩味的看了一遍,嗤的一笑:“真没想到,一向端庄的梅贵妃私底下竟是这样……有趣!”

梅馥玖的脸更红了,把丝络绕在手上,又用力拽了几下,圆球再次裂开,露出核心精巧的小盒子。

南宫彻的脸色这才一正,飞身而起,亲自一拂袖把这八个盒子都收进了袖子里。

梅馥玖目瞪口呆,她见过听过的武林高手多如牛毛,可是像南宫彻这样真的快如闪电的,还是第一次。身上不由自主便出了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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