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密织织的小雪从天而降,在北风下梭投如飞,擎踵而过。Www!QUanbEn-xIAoShUo!cOM飞鸟带着赵过,沿着羊肠般的雪径,浑不顾被风雪扯飞的护脸毛尾振耳生风,步步紧行。在没有停歇的脚步里和迷乱中,他眼前飞逝着电闪般的一幕一幕:娇弱的阿弟阿妹哭泣,扭曲厉脸的黄英妞咆哮;手搭在刀柄上的摩巴阿哥搂着衣裳坐在帐篷外,狞笑的万武压着翻滚的女人;如粪便般的脏手渐渐伸了出来,姨婶冰清的玉颊上闪出麋鹿般的恐惧;晃着沾满自己鲜血的酒杯,得意的笑容…….

飞鸟的胸膛渐渐鼓起来,继而好像要炸了一般,接下来的一刻,它真的炸了,却是一串拐了弯的喊声:杀!杀?!杀??!杀???冷风一而再地挫面,突然让飞鸟得了几分清醒。他嘎然站住,心想:像女人一样告诉万马阿叔能有什么用?他万武和万彪也得吃这一套?一张嘴就是要动真!

万马的家亮在不远处,即使不再往前接近,耳朵也能听到萨满声嘶力竭的大喊。

它就在眼前,一定要去的话,它就在眼前……可是一定要去吗?

腹部传来一阵绞疼,飞鸟抱住它,在羊肠般的雪径旁蹲了下去。赵过猛地拉了他后腰一把,连忙翘着脖子呼喊。飞鸟慢吞吞的扭脸,见赵过面目已一片花糊摇晃,却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便咬着牙说:“我气急攻心,一下吃了冷气,难受!”

赵过惊惶未定。又见他一屁股蹲在地上,脸虽看也看不清楚,却必因痛苦而扭曲,这就弯身往回拖拽,不两下看到飞鸟制止自己的手势。只好又急又躁地追问:“好点没有。好点了没有?”

两人站据之地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最终只剩被淹没的衣帽,在昏暗里白花花地。赵过木然然地举目去看,只见天际越来越深远,早已将俩人和方圆数里拢于其中。只有万千细末,飞扑而来。

飞鸟歇了一晌,慢慢地回过气,低着白花花的脑袋支撑着爬起来。喃喃地说:“看看呀,他们是怎样逼我们的!这哪里是雪,这是降下的恨!”

他撅身变回,深一脚浅一脚地踏,眼看营地已近在咫尺,却又站在雪地里,念及伯爷爷斩钉截铁的要求和姨母扑簌簌地泪珠。只觉没有去见万马,无回去地面目,便淡淡地给赵过说:“你先回去,让我在这里呆一会。我丢我家的人,在这把脸洗刷、洗刷!”

赵过一动不动。轻轻唤他:“阿鸟?”

飞鸟答了一句:“恩?”

赵过疑惑地问:“你怕冰天雪地中无路可去,还是怕他们翻脸不认,明刀明枪地找我们打仗?”

飞鸟默然不吭,心想:是呀!我起先的确想要汗位、家业,可早怕别人靠这些诱饵吸引我,早不敢抱什么希望了。赵过就是单纯呀,要是别人,肯定不这样问,即使我说我也想走,他们也不会信。可投人容易,去人难,现在——大小、老少、病残加上图里图利的十几口子,一旦决裂,不说别人会不会横加阻挠,走出去该怎么活?

他又想:我只能像没事一样忍在心里,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是,看看娶了姨婶能不能要到一块牧地!姨婶?应该不会拒绝吧!可万一,她不知道家里这么艰难,出口拒绝怎么办?

远远传来几声骂娘声,两人转过脸,就看到四、五个熟悉的兄弟,吐着忿声,逶迤着走在回家的路上。飞鸟往他们背后一望,心就凉了——那后头再不见半个人影,他再看赵过,发觉他已迎头跑过去,焦虑地问:“其他地人呢?”

接着,是牙猴子又硬又气的声音:“被他娘的万彪哄跑了!”

飞鸟心里又是一愣,逐渐把人辨认清楚:图里图利,布奥和他那边的两个不常接触的人,牙猴子,立刻在心里痛苦的念叨:我以为几个土匪靠不住,不想牙猴子没走,反以为不会走的走了个精光!

他这就使劲压住自己的焦躁不安,用九牛二虎之力挤出笑声,问:“都罗呢?他也走了?”

图里图利憨生憨气地说:“走了,早就想走了,听万彪一哄:都是自家人,在哪儿效力都是效力,就拉都拉不住!”

“我非去宰了他娘的!”赵过咬牙切齿地一喊,就按着剑走。

飞鸟厉声叫了他一句,剑他转站人后,这才放心,轻描淡写地问:“他都说了些什么?要和谁打仗?”

牙猴子说:“还能是谁?仇敌福禄!”

飞鸟恍然大悟,这才明白万彪、万武的反应,这就轻轻一笑,说:“倒不像是借口。这帮家伙,难道我就不能带他们上战场?走,回去,我们把明天的打猎假想说一说!”

牙猴子胆战心惊地问:“还不穿厚衣裳,再这样下去,怕我也受不了迟早要跑!”

飞鸟反心中一快,胸中被豪情充塞,吞风怒吼:“若是为了哄你们不走就假言另色,岂是大丈夫所为。要走呢,咱不留他,留下来,就是一条好汉,将来要成为一条更硬的好汉!即使只剩赵过和我,我也会练下去…….”

正不知道是得意还是失意到极处间,布敖向前两步,趴于地下,硬着嗓子说:“我回来,是向少主辞行的!”

飞鸟差点没背过气来,正要咬着牙踩上两脚,已由赵过代劳,正要怒骂,又已有图里图利和牙猴子怒指。

他只好泻了刚提起来的气,心里再坚强、坚强,暗中说一句:这么多人都走。多走一个,我也不怕!便温和叹息说:“想不到,想不到你也要走!”

布敖想不到他没有生气,一下哭出声,呜呜咽烟地说:“我布敖霍阿歹怎么会不知好歹!可主人战死。家中一妻五子让人放心不下。我本来想等少主安稳了再去接他们。可现在,少主的事一时半会成不了,不能眼睁睁地等下去。您若不一刀砍死我,就答应我吧!”

飞鸟心中凛然,这才知道自己竟然误会了。自己这一家子已经够艰难过的了,更不要说逢术家一群虎视眈眈地远房亲戚。一窝小的不能再小的老鼠儿。他叹了口气,把布敖搀起来,什么话也不说,便和众人一起回家。

飞鸟的伯爷爷还带着大伙儿在那儿等信。

他听飞鸟把几件相互联系的事这么一说。倒也没有为万马的事生气,说:“我地气重,心想,欺负人也不是这么欺负法,哪知道有这一出?你伯爷爷老了有老的脾气,你年轻人有年轻人的前程,是呀。咱去吓唬他有什么用?倒是要防着他们打不过了,献你求降!”

飞鸟心乱如麻地摇摇头,说:“咱是不是有贪生怕死,赖着别人的味?!”

飞鸟的伯爷爷责怪说:“胡说!他万马的部众是从哪儿来的?是你父叔给他的。替你抵御仇敌,应该。”

飞鸟还是高兴不起来,便不管众人团团坐下议论,出来吃酒。

他灌了不少酒,不一会已是心酣胸热,便把灯笼随意一放,醉意汹汹地坐在雪里的木羊上。朱玥碧堵帘子时王建他,又看阿狗扒了厚帘小老鼠一样往外钻,就低声安排他:“去看看你阿哥在干啥?”

阿狗摇摇晃晃而去,倒飞鸟身边不喊不笑,抹着想冻干的鼻涕,抓抓,又抓抓。

飞鸟问句“谁抓我?”后面咯咯笑两声,又问,又咯咯笑两声。

飞鸟装作不知道是谁,反手把阿狗提到身前,猛地一阵笑,想到怀里挠。不两下,他觉得自己浑身热得难受,便拽下帽子,扯翻胸口的皮袍,野蛮问道:“阿狗,我是不是巴特尔?你阿狗是不是巴特尔?!嗯?”

阿狗弱弱地哼了一声“是”,就指着没有放好的皮灯笼给他看。原来那灯笼已经燃成一团火,烧得不大,却将两人照亮。

朱玥碧一眨不眨地看看,见他浑身披着鸽粪一样的细雪宽袍揖打到雪地上,一腿前伸,一腿驻着乱扭的阿狗,尽兴的面额上闪着火光,粗鲁的动作中透着不能言尽的粗犷和魅力,竟呆呆地卧到门口不动,很快让图里图利家的女人们发现觉。她们无不怂恿说:“咱这里地女人不兴藏掖!既然走了人空了帐篷,只要你敢奔出去抱住他,今晚就可以做他的女人!”

朱玥碧满脸赤红,见她们来掇自己,只好像她们说的那样扭着身子跑出去。

既然跑都跑了,干嘛不大大胆子?她心头发热,感觉一片片雪糊来,干脆闭了眼睛摸上去,可到了跟前却又心怯了,被飞鸟的醉眼一扫,紧张地要阿狗去睡觉。这时,阿狗已经抓了皮灯笼晃悠。

浇了牛油的灯笼皮吱吱啦啦地烧着。她怕孩子把火晃到自己和飞鸟身上,就俏生生地去夺,说:“阿狗,把灯笼给我!”

这灯笼是飞鸟阿爷做的皮壳,羊骨,牛油,牛油一热就化,放歪就着,一晃,仅有的一小瓦一翻泻,全添到燃着的毛皮上,火轰隆转打大。朱玥碧一惊,连忙揪住怂恿阿狗玩的飞鸟身,用力一夺,自个倒在雪地上,一团火直奔腰上。

飞鸟放了阿狗,给她拍打,嘴巴尤不轻不重的说:“阿狗玩,你也玩,摔倒了吧!”

这天,只要淋不上油,身上根本沾不住火。朱玥碧看了一眼就安心了,喊了一声,见阿狗咯咯笑着,胆怯地朝帐篷里阿妈找不着的地方钻,就伸手逮了衣裳,一把将头重脚轻的飞鸟落在自己身上,问:“你阿爷的话,你真听还是假听?”

飞鸟又热又糊涂,刚喷着酒气反问“什么”,就被人揽着脖子,噙住了嘴唇。就象征性地撑一下地,陶醉倒天昏地暗的热吻中。

寒风越紧,喘息声越剧烈。一息分开,朱唇又化为滚烫的春蚕,四处儿移动。挨到哪里,就和温热的贝齿一起,把哪里搅融化,把人都含炸了。飞鸟以猪肯瓜皮式的反应回应,正觉得皮儿又薄又嫩,找不到甜的地方,被风打醒。捂着站直身子的地方往一旁爬。

这时,也不知从哪里蹿出一条迅猛的身影,看准飞鸟就是狠狠地一拳头。朱玥碧惊叫一声,一边喊人。一边问:“阿鸟!你还好吧!”

“他娘地!”飞鸟咆哮一句,回身就把他顶到,正揪住看是谁,被利刃顶到。

飞鸟根本就没把利刃放在眼里,来人发觉他掰了自己的手腕,竟不再使劲,而是疯一样地嘶叫:“谁都不许欺负她,你也不行!”

朱玥碧半点也不领他的情,环顾一周。惊魂未定中也忘了羞恼,凑上来就说:“阿鸟!打死他!他一来就给你一刀怎么办?打死他!”

那人失了魂一样捂着脸,失声叫道:“他——,你!”

许多人都在厚帘子缝里看着的,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半路竟杀出个人,纷纷掀了帘子,赶到雪地上摸兵器。

“别看,回去!”飞鸟冲朱玥碧喊一句,又冲过来的人喊:“回去!都回去!赵过!你这家伙——滚蛋!!”

人们见飞鸟歪歪扭扭的起身,掂着人身往外拉,只当飞鸟把他弄死了,便乱哄哄地站住。赵过已跑倒跟前,听到了飞鸟冲自己喝,只好哼哼两声,退到众人堆里。

半晌,飞鸟和刺客都站到白皑皑的荒地里。

飞鸟见他浑身发抖,便晕不拉叽地拍打他,醉醺醺地问:“你这女人不要我了,还妒忌我,我就是要成亲。干你鸟事。”

那人争辩说:“你要杀就杀,我不是女人!”

飞鸟立刻就拨他的衣裳看,摸着屁股说:“胸都这么打,还说不是女人!我不杀男人,不杀女人,杀光不男不女的人,有个不男不女的吧我放到狗窝里!就那!”

那人又羞又急,连忙说:“你喝醉了!”

飞鸟掀了胳膊分辨,却又奇怪地问:“你才喝醉了呢,我清醒得很!再喝十来碗也没事!刚才不是来十来个人来杀我,被我杀完了。对了,你是谁?脸上怎么还挂了个肚兜?”他指着大片的白雪,笑道:“我管你谁,睡觉去,我家养的羊多,褥子全是白的,看看。”

说完,他找了洼地,一躺就睡。

半夜,飞鸟醒来就觉得奇怪,一伸胳膊和腿,便碰到滑溜溜的绢丝。

他睁了睁眼,扭头一看,看到一双微笑的眼睛,随后,感觉到一只柔柔的手掌已爬到自己的胸膛。

朱玥碧蓬头长发,姿态慵懒,灯光下皓腕如雪,酥胸紧紧顶着丝围,脸上还爬着两道泪痕,她朝飞鸟一偎,不肯罢休的追问:“你把人杀哪儿了?怎么找了个遍,也不见尸体?可把人吓死了,找到你时,你就躺在雪地上!”

飞鸟呼隆坐起来,往左右一看,这才放心:“吓死我了,你怎么跑我旁边了?阿狗呢?”

朱玥碧面红耳赤的说:“人家为咱们腾了帐篷,不来也得来。你放心,阿狗在图里图利的母亲那!”

飞鸟奇怪地问:“我杀了人吗?不记得了,头有点疼!”朱玥碧爬起来,给他弄了碗茶,看他咕咚、咕咚喝尽,要了碗儿放好,转身吹了灯。

不知道怎么的,飞鸟心里有些怕,他缓缓地缩进去,轻轻地说:“成亲了?!那以后,阿狗叫我什么?”

朱玥碧拨了拨他的头发,吁道:“你想叫什么,叫什么!从他出生的那天起,也只有你一个人爱他。”

飞鸟叮嘱说:“眼下要打仗了,即使成了亲,也未必能有一块自主之地。你们都要学会骑马…….我真怕呀,真怕你和阿狗落入敌人手里。万马叔现在还好,打了败仗就不一定像现在这样了!”

朱玥碧不让他再说下去,拉着他的手抚摸自己的香肩、粉颈,热烈地亲吻着。渐渐的,她发觉飞鸟的手会自己活动了,便长长地呻吟一声,说:“我不怕!我什么都不怕了。眼里有了过头,就是被你一剑刺死,也心甘情愿!唔,你怎么这么笨,胸衣要从后面解,哎,你抱过来,摸到了吗?”

飞鸟终于把手移到了胀鼓鼓的玉峰,只觉得柔嫩滑溜,问问润润,浑身顿时如近了火炉般热燥,只好傻乎乎地问:“然后呢?”没办法了,他觉得很想用嘴去含,就拱倒里面。朱玥碧秀目微阖,扣人心弦地喘息着,低声娇斥:“啊!你怎么跟阿狗一样?坏……”很快,她已久蓄的欲潮,抛开了一切矜持,指挥这头乱拱乱撞的小猪倒他该到的地方。

不知不觉,飞鸟脑海里浮露出那些抛弃不掉的面孔,不禁流露出丝丝的空虚慌张。他仰头而望,黑夜中盘旋的却是自己不知所往的迷乱,暗道“我终于还是一个野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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