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过后,一切都归干平静。WwW。QuanBeN-XiaoShuo。cOm回到县城,诸人纷纷探视,再次为飞鸟各营抽兵发牢骚。李成昌令人送来一桌压惊酒菜,一道贬低女婿。夏景棠却突然替飞鸟打掩护,说:“抽兵是经过我同意的,打乱重新编制也是我的意思。为什么不让抽?兵还是不是朝廷的?”

冯山虢知道诸官抗拒抽兵重编的博格,宝都压在夏景棠身上,当众介绍说:“博格集中骑兵策应全军,给弓兵配战车、马车、驴车,名曰弓车兵,成立枪马破骑营三十队,拢戈兵、枪兵和军民树枪林……”他补充说:“诸位弟兄也没有不服调遣!他们给夏帅说,一是从来没见过这种打法,二是害怕变动仓促,仗打不下去。”

众官被他这一搅,本意忘得一干二净,纷纷说:“是啊。能打仗的朴刀兵被抽到他的破骑营了,而精锐排手也被调去掌旗,仗还打得下去吗?”

夏景棠沉默半晌,说:“这一仗是守战。动一动尖兵们也无妨!”他又问:“这些,你们都跟他讲了吗?他虽然做过千户,毕竟年轻,没有经验和阅历!”

冯山虢瞅着夏景棠,像是试探一样,一句一句地往深里说:“兄弟们最怕不是这些。他集中训练什长,甲士长和兵尉,动不动就提拔行伍小兵!林荣营下有几个兵,跟他打过仗的有几个兵,那都被他连拔数级,一回来就做了兵尉,提尉。有个叫张兰的亭长农夫一个,竟许他一起议事……”

众官连连说:“是呀。是呀。他指派弟兄们都跟指派狗一样,敢怠慢就是按抗命治罪。”

夏景棠看了几看,问:“薛礼和齐章翰怎么不吭声?”

冯山虢立刻把众官的话破得一干二净,说:“博格说,到时还是把兵交给他们带。如今只是磨磨弟兄们的性子,免得上了战场还讴气。不过,他对薛齐两位兄弟倒不错,推心置腹,时授战机。”

夏景棠点了点头,说:“什么讴气?朝廷乱过一阵,你们都野惯了。这也正是我担心的。收收吧。”

冯山虢突然上前一步,用古怪的声音问:“夏帅不怕他夺了军权?”

夏景棠怔了一怔,沉声说:“国家存亡之际,个人得失算什么?”

冯山虢激动地大笑。说:“此战必使拓跋巍巍付出沉重的代价,实为朝廷之大福。”

一个军官忍不住大蹦。喝道:“你到底是谁的人?怎么也没个立场?”李成昌父子也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假装和大伙交头接耳,眼睛一致瞄向冯山虢。

冯山虢举手挽袖,不慌不忙地说:“博格生于外,学于内,所为虽然悖乱。布置并无不妥。这正是迎战马队的防守反击之法。你们想,城东到城西,连郭带村不过区区几里,均设有尖底水锅。马队从哪里奔袭,出动多少,有经验的人都一目了然,到时聚众击寡,再以车载弓弩手,转战撒箭,以骑兵和枪骑破敌营击敌之惰。岂不快哉?”他取出一卷,上举说:“书写此战详情意义尤比歼敌千百之数深远。我天朝得此战例,将利而无不往。”

夏景棠倒履站迎,惊喜地问:“你说可是真的?”

冯山虢说:“拓跋巍巍没有顺势南下,必将万悔。我新设民军虽时日尚短。到时亦足一试。“他声音渐高,叫嚷:“我朝居于中国,马匹不如北胡,以千骑万骑东荡西游不现实,也无法在劣势时固守,倘若果真用车马部骑应敌机动……”他的另一手指使力猛戳。激动万分地大喝:“实乃万胜之妙想。千古之绝唱。”

夏景棠一把夺过冯山虢手中的书卷,严肃无比。他环顾一周。郑重宣布:“博格之令,即我之令,犯则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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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夏景棠点头下,街头军队的教战浪潮更盛三分。王双锡一大早出门,搂着袖到处探头探脑,快到晌午时方往家回。他走过牌楼街,拐过一巷,正回头看着,几个邻家孩子奔过去,竟都撞着他胳膊肘跑。

他侧身一躲,骂了一句。

不料,一群孩子竟恃强凌弱,伸着胳膊,笑着问他“是不是胡贼”。

王双锡气愤地撵两脚,见面前大小都拿沉木条当刀剑,“哈哈”跳脚乱捣,又本能地用胳膊掩脸,喝道:“皮孩子!跟谁都乱。”旋即,他放下胳膊笑了,问:“你们忙着干什么呀?”

一本家小孩家道颇实,父亲比王双锡大一辈。他也敢皮脸威胁,笑呵呵地敲着兵器,嘴巴里喊诀道:“端刀如大重,臂弯必伸平,运刀当收骤,出刀腰腿沉,发力节拍使,一二一,上步只求赢……”把身子躲避后扬,嘴巴里发着“啾啾”责怪声的王双锡逼退两步,这才停下来说:“哥,我们去学武。”

王双锡怪他说:“学个屁。回家呆着去。乱成这样还到处乱跑。看你爹不打你的屁股蛋子。

小孩嘟嘴说:“爹娘都让去。说学会了武。乱世好保命。”

一群小孩纷乱插嘴,拉他快走,他边走边回头,好心地说:“你跟我们一起去吧。”

王双锡心说:人都他娘的疯了,以往怕拉丁,现在挤着求编,即领粮又想爵。他一步一步走回家,看看,妹子曲曲笑吟吟地给父亲擦汗,进门就问:“咋累成这样。“王曲曲说:“咱表叔以前混胡子,跟了博格呢……咱爹打前天看他起,就天天去。”

王双锡大叫:“我不是不让去了吗?妹子。你也去了?”他威胁说:“你再想着那博格,看我不打断你的腿。”王父一挥手,骂道:“冲你妹子喊个求。我让她跟我一起去的。”他缓和了一下语气,又说:“老哥几个都想看看侄女。再说了,那博格也真是善人,养了好多老头……你还记得你那王山哥不?他带着咱王姓几大家子,都投了博格。”

王曲曲告状说:“咱爹还做了把枪。去老人营练了半天枪。我说:你别闪着腰了,他都不听。”

王父有点不自在,嚷她说:“讲它干啥?”

王双锡侧目找到一把齐整地枪。再看看枪头,气急败坏地上去,一脚踢走,大吼:“你一大把年纪了,也不怕磕哪碰哪,练枪干什么?”

王父像犯错的小孩一样低下头,旋即说:“讶子。你别急。听爹说。游牧人烧杀抢掠,不是东西。你爹身体好着呢,总不能看着他们杀进咱们家吧。博格养的那些老哥,比我年纪还大。个个都还血气,都说:这都一大把年纪了。白吃粮食,制一个赚一个,总比让那些儿孙辈的人送命值。”

王双锡头晕脑胀,顺势问他:“游牧人打来了,你还要上城墙不成?”

王父老焕英姿,威风凛凛地说:“当然要去。我总得保我的妻。媳妇和闺女吧。我年轻的时候也能打架,三五个人不是个……”

王双锡“嚎”了一声,扑通跪地,泣道:“爹。咱打不赢地。你老听儿子一句,别强出头。”

王父叹气说:“那咋办?”他按按儿子,说:“佃户们都出人了。我许他们说,谁要能杀来敌头。我就和他们共分土地。”他摸摸索索地移动手掌,笑道:“爹小气了一辈子,攒下点家底不容易。与其让胡人踏马,不如许出三瓜两枣。保家护宅。”

王双锡只好去找自己的娘,让她跟自己的老爹说。

王母又嚷又闹了一阵,王父这才妥协,不快地说:“我不治乱了。以后再不出门,学小媳妇们绣衣裳。总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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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双锡怕极了,心里乱糟糟,关起门来打了媳妇一顿。

正谁喊门都不开,听到刘福清的声音。他一阵欢喜,很想要个主意,打开门放媳妇去做饭。刘福清进了屋。不等他问就说:“我来县城送个口信。顺道看看。你这边还好?”

王双锡掩了他进内室。急不可耐地往外一指,嚷道:“你说这咋办?我爹他老糊涂了。要上城墙打仗呢。”

刘老实激动地一捶床沿,说:“还打什么?正讲和呢,你还不知道。”

他兴奋地搂住王双锡的肩膀嚷:“讲和了好呀。讲和了就不用再打了!我这次回来,就是周团练使委托,给博格送信的。北面的兵是真撤啦。团练使带人看去了,一拨一拨地撤,不少牛车都不要了,往沟子里一掩。”

王双锡想不明白他高兴什么。

他也有点高兴,却更多是失落,真想问问刘老实:不打了。咱哥俩的好日子什么时候来?想了一会,他终于肯开口了,说:“县里都说是假和。真撤走也未必一准不回头?若是真走,咱就没有什么指望头了,老实哥,你咋还高兴呢?”

刘老实也觉得自己不该高兴,连忙说:“我高兴啥。我还不是……。不说了。难道你得了那边的信?”

王双锡摇了摇头,撂了几腔笑。他拿出一幅图,让刘老实看,一边留意外面,一边低声说:“博格这二百五要跟人家干硬仗。把兵全摆了出去。说是不让人出入,我还是把图摸到手了。你看看,这都是什么东西呀。东竖营,西养马,草料都在这。你看,能不能收买几个人,给他点着喽。”

刘老实一摊手,很不爱惜地抓到中间,抓起来。很快,他又放了下去,神秘地说:“这图有猫腻。上次不说内乱,乱了么?我敢说,这图送去,以后咱弟兄俩保不准要丢吃饭的家伙。我看还是慎重从事。”

王双锡同意他的说法,说:“那边的人也是这么看。说这图疑点太多,得送给大人物看。”

刘老实想想,要求说:“你给我画一张。我揣摩揣摩。”

王双锡并不吝啬,把图给他,笑道:“哥哥以后也要带兵打仗啦。”

刘老实挠挠头,说:“我这能耐你还没数?那跟团练使他们没法儿比的。近来可学了好多玩意。”他闲话闲说道:“排兵布阵的学问可大了。你就比如拿长兵器的和拿短兵器地斗,哪会赢?”

王双锡嚷道:“长兵器。”

刘老实神秘地说:“一对一,摆阵,那都是长兵器占便宜。可乱军打斗,你挤我扛,那可就拿不准了。你知道不,军队里的佩剑比卖地短两三匝呢,便于架盾平举。博格教了我一手,不怕人拿盾……”

王双锡不快:“你怎么让他教你?”

刘老实恍然,说:“白学谁不学?这个盾呀,可不是谁都能举稳的。和他们对战,要看人的脚,要是平站,拢盾时,你一脚能把他踹倒。要是侧站,你就往他后脚那边撞,到时盾牌保护的却是你,你若是在他盾上翻身回来,就能在顺脖根子刺进去……”他看王双锡感兴趣,反不说了,结尾说:“在道上混地强人进军营未必是好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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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老实走后,王双锡有点失神,每一走神,都会浮现一幅血淋林的场面,他眼前似乎站着打斗的刘老实和父亲,一回两回,被从脖子里刺下去的都是老迈的父亲。他干脆也不再出去逛荡打探,拿出一支木剑,反复传授父亲说:“军营里的人都用这一招,见拿盾地,咱就得这么使。”

王父合不拢嘴地苦练一阵,兴奋地说:“这几手,少说也能换个够本。”

他又后悔,揉着父亲的肩膀说:“爹。他们打他们的,咱只保咱家。”他想:要是游牧人回来,攻破县城,我先要一队人保护自己的家,这样一来,就能不让我爹胡闹了。

觉得这么着妥当后,他才开始放心地苦盼游牧人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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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也不知道有个叫王双锡的人期盼着胡虏地归来。

有点见识的士绅都盼着游牧人晚几天。

他们知道过不多日,中原的早庄稼收割完毕,仓中也该收割早粮,不计补种的庄稼,也可以往陇上运送军粮、赈粮,再补充兵马。拓跋巍巍退兵。他们都觉得游牧人太傻冒,放着大好时机,竟然给朝廷机会。

这个话题嚷嚷得飞鸟头大。

飞鸟结合前后战事,突然间从中悟到拓跋巍巍的打算:拓跋部要等中原的粮食收割完毕再打,一来让朝廷没有精力恢复农耕,二来挟战胜之威时再开大口索取。明白了这点,再问问,中原大部分的收割时间是四、五月。也就是说他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而今只是陇上、陇下青黄不接。

他怪自己糊涂,立刻抓住敌人大肆进犯、将直奔仓中才会和谈的根据,觉得拓跋收兵、出兵不过是打个转转的功夫,说不准明天就兵临城下。尤其是得到周屯送来消息,说好多牛车都推到沟渠里,心里更有底。心想:狡猾吧。你就狡猾吧。装作收兵吧,装得连辎重车都不要了!

但他为什么还要打这个转转呢?为什么不夺了陇上再说?

飞鸟在冯山虢那里才得以拨迷雾见青天。冯山虢认为拓跋巍巍在玩类似于围城打援的手段,要给出仓州人马上移的时间,聚而歼之,尽可能地消灭朝廷在仓州的有生力量。飞鸟也觉得有道理,不过他要先冷笑三声,暗自问一问拓跋巍巍有无此能耐。

拓跋巍巍有无此能耐?冷笑归冷笑,他倒并不乐观。拓跋巍巍在草原上的威名可是胜过他叔父,某段时间还打得金留真汗都流着鼻涕哭自己的儿子中没有像拓跋巍巍一样的。

每每想到这些,他就忍不住手心出汗,即紧张又激动。

接下来,他怕周行文被傻乎乎地毁灭,就以上级的口吻下令,不许周行文贪图敌人拉下来的辎重,全部就地破坏烧毁,而后立刻安排撤退事宜,三天后撤空周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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