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昌建议飞鸟买通唐氏杀手。wWW。QuanBen-XiaoShuo。Com飞鸟左思右想,还是觉得暗杀没把握,临到头上改了主意,照派祁连去跟唐济潮联络,却是拿部分定金买了一张弩,一架连珠弩机。李成昌坐等消息,却等到这两个机巧玩意,哭笑不得了好一阵。他也不再勉强飞鸟,只是一遍遍警告说:“此事一拖,必然生变,我就看你养虎为患吧。”

果然,变故说来就来。

五月初。扶央的谷林山、丁方敦、十字镇、宋家寨等相继被拓跋巍巍攻破,失土二百余里。正是后方人心惶惶之际,拓跋部趁胜班师,上表长月议和,索要金银玉帛,粮十万石。狮子大开口倒也罢,拓跋巍巍竟然以部众不堪再战的理由,议和如议降。一时之间,争议纷纭,大抵觉得朝廷应该拿十万石粮换取一时平安,休养生息。

第一时间接到消息的飞鸟立刻傻眼了。

他连日漠看饥民生死,呕心沥血整编军伍,修设防御,召集擅长口舌之人街头教战……事到临头,到底也不敢相信自己一封信瓦解拓跋巍巍的斗志。他松懈一番,旋即不甘,狐疑,不信,更得提防夏景棠,怕他腾出手来,收拾自个,甚至生出连夜逃回山寨的想法。

但他还是强打镇定,恶念陡生,寻找下手的时机,这就一边躲到城外装病,一边把自己俘虏来的胡弓手聚集起来派进城。

大营几次寻他议事,他都心虚地推却了,而夏景棠率数十骑走陇上,解决一起哄抢粮草造反的大事,十余弓手自然也无事放空。他度日如熬年,自觉一准完蛋,忽然听人说吕经已到县上。来请自己,一样担心诓骗自个,诈称昏厥不醒。

吕经虽能识破他的伎俩,也无可奈何,在县上批评完韩复,前来探视,恰飞鸟“昏睡”方醒,上前抓了手便使用上泪弹和柔情,顿足轻呼:“我来县上公办,不日便会离去。没想到你病成这样。这可怎么好?”

飞鸟见他白发更增。丝毫没有春风得意之色,倒觉得现在不比从前见面容易。一准是冲着自己和夏景棠之间的问题,装腔述说:“不日前夜中追敌,浑身匮乏,倒也没有在意。哪知这两天一直心悸眼花,昏昏沉沉,昨晚滴酒未沾。却呕吐了半夜……”

他近来休息不好,瞌睡倒是真的。

吕经拍着他的手,不让他说下去,自顾自泣地说了番话,又问:“夏总戎也不在,倘若敌人来攻,可让谁坐阵督战?”

飞鸟被他揪了心,萎靡的眼皮扑簌不定,问:“不是要议和吗?”

吕经不经意地扫过一眼,故意说:“贼子和谈是假。恐怕表未到长月,兵已踏仓州……这是明摆着的打打和和。”他又说:“扶央名为重镇,可自偏将军毛三两作乱,而后被杀,已是一群老弱病残。

被攻破也是迟早的事,敌人怎会以此胜要挟?很多人看不清楚。但你叔父自恃老眼未花,知道要和谈也该到打下陇上,形成威胁再和谈。”

飞鸟听了他的分析,豁然开朗,却仍有疑虑。一改病色。问他:“别人也这么以为吗?”

吕经假装惊讶地问:“咦,你的病好多啦?”

飞鸟连忙“哎呀”一声捂头。看住吕经的目光却一动不动,催问:“他们都怎么想的呢?”

吕经知道他们中的一个必是夏景棠,笑道:“夏总戎也觉得军民不能松懈,得悉心提防外寇,他给我写信说,博格功比过多。”

飞鸟心里的石头坠地。他长长出了一口气,三下五除二地穿好衣甲,连声说:“奇怪,怎么头疼一下,突然就不晕了呢?”

吕经自然知道飞鸟为什么“不晕了”。

在了解县里的情况后,他不但清楚飞鸟和夏景棠之间的不同意见,也颇为飞鸟跋扈后面的主张震惊。他已发觉自己每遇一事,到头来都得刮目看此人一回,倒也难在节骨眼上再教别人怎么做人,只是直截了当地问飞鸟想向朝廷要些什么。

这问法既是安释人心,也是在试探飞鸟。

雍皇扫**之时,大将王剪在外带兵,遇敌不敢轻动,受到君上催促,却一而再地索要金银田宅。雍皇反而大大放心。试问,雍皇要问王剪想要什么,王剪若哈哈大笑,说,我没有什么要的。雍皇肯定寝食难安,拘拿王剪一家,日夜提剑南望。

昔日飞鸟就犯过这样的错误。

林承兵变前,秦汾问飞鸟想要什么,得到“只求天下太平”的答案,说什么也不信。

幸好秦汾并未指望飞鸟,自己也少于历练,而飞鸟更不是老谋深算的重要人物,不然,当时就把小命备案挂号了。

飞鸟怔了一下,心想:我想要什么?我用你们的兵打拓跋巍巍,先赢威名,再救你们一百万人替我叔父弥过,最后把军权牢牢控制在手,让它变成我狄阿鸟的。什么都得到了,还要捡你们国王的赏赐?

他已比以前世故多了,拿出合不拢地嘴巴的贪婪色相,俗不可耐地要求:“我要金银玉帛,要美女,还要当大官。我现在官品太小,出去都没人买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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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夏景棠不在,飞鸟抓权抓得顺畅。他自觉除掉夏景棠的时机已经成熟,连日打听夏景棠什么回来,走哪条路,带多少人。夏景棠离开军营,自然得随时通信。飞鸟很快就摸清了他的行程,密谋筹划,准备夏景棠回来的路上埋伏。

他在自己的营地挑了弓手,选弓箭,正要消失一夜,回来就为夏景棠嚎丧。正忙着,有人禀报:“冯山虢冯参军求见,非说您就在营里,弟兄们没有办法!”

飞鸟和此人一来二往,意见往往不谋而合,又常听李思广的赞赏,颇有好感,见他如此肯定自己的去处。怕不见引人怀疑,这就挥手赶弟兄们去帐后,接出营地。

冯山虢见他从几张简陋的小帐后绕出来,老远拱手。

飞鸟打个哈哈,问:“冯兄有何贵干?”

冯山虢笑道:“没有什么事。只是听说博大人一直留意夏帅的行程,想是有什么大的主张和他商议,不才斗胆,来讨教讨教!”

飞鸟想不到他的心这么细,竟然察觉到了什么,掩饰住自己的意外。“哦”了一下,世故地说:“这里不也要夏帅坐镇吗?”

冯山虢扑簌两下眼神。又一抬眼,笑道:“原来博大人心里也有夏帅。这就好。夏帅这个人好面子,表面上看不出来,私下却是十分欣赏博大人的。他常常给在下说:这里只有两个人真心为国,一个是我,一个是博格。那小子虽然蛮横无理。心却是赤的。“

飞鸟大吃一惊,装模作样地点了点,笑道:“你就会打圆场。

冯山虢微微摇头,从怀里掏出一封书函,交上去说:“这是夏帅的废书,你且看看,是不是向朝廷保举大人的?”

飞鸟接书,手都有些抖了。他伸开一看,果然是让朝廷给自己提升身份,好匹配副职的请命书。不禁一连咽了几口吐沫。冯山虢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问:“博大人该相信了吧?我觉得夏帅和少大人有几分渊源和相似。他不是也极力主张简化格斗,重视马步协和?”

飞鸟疑惑地问:“你就是为了这个事来?”

冯山虢好像什么都知道,又好像什么都不知道,笑道:“将帅和睦。这才是全军之福。在下虽然多事,也一片好心。这就不打扰了,告辞!”

飞鸟“哎”了一声,想挽留他却没有挽留,静静地看他消失的背影。

冯山虢走后,他心里有点乱。给祁连说:“这人来得太突然了。好像什么都知道一样。”

祁连担心极了,连声说:“那我们还能再打埋伏?”

飞鸟苦笑:“倘若人家真的什么都明白了。我们再罢手也来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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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山虢离开飞鸟的视线。跟汇合上来的老仆长叹,说:“我也只能做这些了!”

老仆不放心地问:“那还要不要和夏帅的心腹打声招呼,快马报信?”

冯山虢摇了摇头,忧虑地说:“来不及了!何况一切不都只是凭推测而来?博格深不可测,仓促敲打,未必能让他悬崖勒马。你要关紧自己的嘴,哪怕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发生,也不许多说一个字。否则,一旦朝廷处理不当,博格不反也得反……”

老仆苦笑道:“那老爷?”

冯山虢说:“博格还不至于斩草除根。我可在将来的一天再报答夏景棠的知遇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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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上来,四周漆黑一团,藏身的小树林像是一群身高手长的鬼怪。突然一阵风起,树头剧烈地摇动,惊得战马恢恢乱鸣。飞鸟自信自己出马比起区区唐门杀手稳妥百倍,不料竟遇到了暴雨,不放心地奔出树林往远路看。

忽然,一个极亮的闪电划破夜空,照耀如同白昼。紧接着,头顶上“劈啪”一声巨响。他立刻揽起不安地坐骑,依照经验,把孩儿们呼出树林。

众人正心惊肉跳地揽惊马,依大树,听到他的怒吼,惶惶逃出树林,站到野地上,茫茫不着天地边际。天空上的闪电一道接一道,野地一站,什么都响在头顶。无人不战栗发抖。祁连借着闪电看到了飞鸟被照亮的脸,大喊:“暴雨就要来了。他们还会夜里赶路吗?”

飞鸟也拿不准,他却怕像这样的机会不多,死死盘住一跃数尺的马匹,喝道:“暴雨来得没有一点征兆。他们又怎么知道夜里下雨?都跟我走,迎一迎。”说完,在马屁股上加了一鞭。弓手们都还不知道要执行什么样的任务,只是有一种奇怪的预感,见他抖马当先,也抖擞精神,奔成一线。

雨已经下来了,越落越大。四野浑沌,响起阵阵哗啦声,不断有坡阴树影,阴森恐怖。战士们眼睛被水糊住,耳朵也不大管用,叱喝声都带着暴躁和哭腔,赶到一道河湾,浑身上下灌满水流,汩汩外淌,再看四处,白花花一片,都不知道深陷何地。

这里荆棘丛生,杂以乱石。

马匹猝然踏上,翻了天似地上蹿下跳。

众人心惊到极点。飞鸟恨铁不成钢地冲他们喝骂一阵,突然分辨出马蹄和喊杀声。他以手挡目,借闪电放眼望去,前方似曾有两队人马厮杀不休,大喜过望,吼了一声,一马当先地冲上去。很快,几个黑影淌水而来,为首大汉一边吐水,一边高喝:“你们是些什么人?”

飞鸟“啊”了一声,连忙打了转反问:“你们又是什么人?”

他渐渐熟悉这个身影,大叫:“老夏!”

夏景棠也认出了他,往后一指,大叫:“你来得正好,我被反贼伏击了!”

飞鸟拖枪后放,掩到跟前,正待下手,天空又是一道闪电把大地照亮,亮光中,夏景棠竟是一脸的信任和喜悦。飞鸟的灵魂似乎被什么击穿了。他眼前游过冯山虢给自己递来的废书,情不自禁地喝道:“你为什么肯信任我,保举我?”

说完,他已经驰过了夏景棠。夏景棠怔了一怔,回头朝他望去,只见飞鸟斜伸身躯,挺身刺翻一骑,用足起来大声呼喊:“保护夏帅。”飞鸟手下的儿郎本来就瞒在鼓里,三三两两地往后吆喝:“保护夏帅。”

只有祁连一人猛然收马,去反应怎么回事。

追击的敌寇被迎头痛击,借风雨退散。飞鸟赶在一敌身后,竟猿腰轻展,抓了那人的扣兜。他拖了那敌一阵,携到马上回登河岸,夏景棠大笑惊叹:“你武艺如此了得?”飞鸟把那敌人投在他面前,说:“我力气还不大,不然,就直接把他夹回来了!”他说完,就用枪顶住那名半死不活的俘虏,问:“谁派你来地?”

那人痛呼:“博格司长官联络了我们大当家的,要取这人性命!”

飞鸟惊道:“我?”

夏景棠笑道:“看来,这是敌人的离间之计呀。”

飞鸟连忙一个大转弯,说:“不要骗我。我摸住了你们的蛛丝马迹,这才来接应。你说,到底是谁指派你来的,说出来,我就放你走。”

俘虏疑惑不定地说:“我们大当家王伯当这么告诉我们的。”

飞鸟问:“王伯当?”夏景棠解释说:“几个响马子的首领。”飞鸟又问俘虏:“他都在和谁来往?”俘虏犹豫了片刻,说:“大当家地。大当家的和流寇约定,准备起事接应,不过,不过,朝廷一直追剿,至今没有机会。”

夏景棠沉静地说:“还是羊都督有远见。他早就预料到流寇和拓跋巍巍之间有默契。攘外必先安内呀。”他抬起头,给博格拱手称谢:“想不到博格兄弟不计前嫌,来救我性命。我也再没有什么不放心地了,就让你我同心,一起抗击北胡,打他个轰轰烈烈!”

飞鸟伸出手来,坚定地说:“就让拓跋巍巍在我城下灰飞烟灭吧。”

一群热血男儿纷纷搭手上去,齐声喝道:“我等愿誓死一战,毁灭强敌!”

霹雳再次划过,照亮一张张被雨水冲刷的铁青面孔和团团一簇的虎腕,连那“喀嚓”一声的巨响也被一阵豪迈的大笑掩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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