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拓跋巍巍像往常一样攻打东面阵地,一到就发起迅猛的冲锋。WWw,QUanbEn-xIAoShUo,cOM在飞鸟的布置中,整个背靠城郭的三角阵营造就一个不规则、难接触的正面。东面阵营前面外伸出城郭二里多,扎在几屯厚实的村落的坝子上,后面一直靠到城郭,既是侧翼,又是尖刀一样的前营。敌人怎么都绕不过。一次,两次、三次,多次。战斗都是围绕在这里展开,没有什么过多的花样。这次又是这样。东线阵营虽然乱了一阵,但很快就进入状态。以冯山虢为守的将领们习以为常,一味投入机动兵力。激烈的战斗持续了一个时辰左右,他们才发现拓跋部仍然攻势如潮,而自己手上的机动兵力全投进去了。可他们还不太在意,心里只是想:非是狗日的要断粮,熬不下去了来拼命。

大概又打了半个时辰,时候已经不早。拓跋部秩序投入兵力达数千人,四面攻打,志在必得。冯山虢等人眼看己方伤亡巨大,支撑困难,决定动用中西阵地的兵力往上增援。

在他们看来,博格都是这么打的,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就在这时,拓跋部的一支人马开始穿过正面阵地前的空地,在曾阳军的西翼发动进攻。拓跋巍巍一点儿也不怕东线失手,西线被断绝后路,竟趁曾阳军西线阵地的马兵大队被严重抽调,打起西面的主意。

这是从来没有过发生过的战斗。将领们被这种不合用兵规律的打法搞懵了头,纠缠于两种意见,一种是李成昌薛礼为首的应变主张,要求放弃西面的侧翼,收缩阵地,只求东线最终战胜;一种是冯山虢为首的悲观主张,觉得敌军一直深藏实力。一旦放弃西线侧翼,就会使正面遭受威胁,一旦有失,城郭不保,精锐兵力会被敌人包围在城外。

从常规的战法来看,拓跋部若在没有强大的后继兵力支撑,决不会露出这种显而易见的破绽,一个优秀的将领在预备兵力全部投入而不能遏制敌人的攻势时,必须做最坏的打算,要么孤赌一注。要么撤出战斗。第一种意见虽然颇受欢迎。但谁也没有拍定的魄力和资格。越来越多的人同意第二个观点。

因为形势的猝然恶化,调集并投入近期增援。驻扎在县后的新兵蛋子有一定的难度。冯山虢决定拆了东墙补西墙,延迟阵营崩溃的时间。他让东线逐次放弃阵地,向西翼增援,实在支撑不住,全部经城郭撤进县城,以保存实力。让他想不到是。拓跋巍巍一样捉襟见肘,像爹娘不认的赌徒一样投入全部兵力。

拓跋巍巍和他们的将领们都有很灵敏的鼻子。他们察觉到冯山虢的意图,留了少量人马佯攻西线阵地,第一时间收回袭向西翼的兵力,靠优势机动回头,打到东线上还没照顾到的地方。东线开始支撑不住。冯山虢等人无不认为敌人发动了总攻,慌里慌张地下达撤退命令。

东路人马一时撤不下来。中路、西路却一撤就泄。撤着、撤着,城门都差点被衔追的敌军攻下。等夏景棠和飞鸟赶回县城,营外阵地几乎丢失殆尽,城内败兵、伤兵沿街堆卧。发出阵阵哀号。

夏景棠走的时候特意留冯山虢主持大局。

他原以为冯山虢足智多谋,足可应便,不曾想自己到前脚离开,后脚就成了这样,听一个抚慰败兵的裨将一说怎么回事。一路咆哮回行辕。冯山虢还在上头发号施令。为了顾全大局,他也没大肆发作,直到没了人,这才狠狠地说:“我真是想不到你——。你一肚子的计谋,天天揣摩博格的战法,竟不知道博格在西翼屯马兵。原本就是要在必要时放弃的。”

他实在是气得没门。也实在想不明白冯山虢怎么没有一点判断力,不留情面地嚷:“人家薛礼识得几个字?人家反复告诉你。西线侧翼是马兵袭敌的鞘口……你也算本事。要不是我跟博格翻了脸,你不信,他真闯进来,让人把你从城楼上扔出去!”冯山虢避了他的火头,连声争执完“不守西线,人马撤都撤不回来”的道理,倒还闲暇的心思问:“你没能拿住博格?”

夏景棠顿时大怒。他哗啦扯过一张地形图,往冯山虢面前一摊,大声吼道:“你看看。好好看看。西路和中路之间竖有桑林和坝子,横有废弃的护城河道,多容易扼守。再说了,你打仗怎么老想着撤退呢?哪怕你拼干拼净,守他娘的一晚上都守不住?现在城外阵地丢失殆尽……”他阴森森地兜了个圈,问:“你准备怎么办?”

冯山虢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耷拉着脑袋,说:“要紧的是水路。”

夏景棠默默坐下,说:“博格对你的印象还好。你过去探探他的口气,看他有啥主张?”他瞄了冯山虢一眼,看到一付疑惑不解的模样,便把自己拦住博格后发生的事情完完全全地讲了一遍,最后叹息说:“这不是硬把周家那老妇给活活逼死了!泥人还有个土性儿呢。人家硬是咽下了这口气……”

冯山虢脸色大变,嚷道:“将军。你。你怎么就信了他呢?明摆着是缓兵之计。他没有动手,绝不会因为心慈手软,那是还没有心理准备,怕置你于死地后人心不服。事已至此。他可是惊了心,回头什么样事干不出来?”

夏景棠脸色一分分下沉,问:“我俩在兄弟们面前约法,他不至于没有忌惮吧?”

冯山虢冷笑说:“将军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设身处地,他能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以前你们不也在兄弟们面前和解吗?可一转身,他就拉帮结派,要和将士们同生共死。”

夏景棠踌躇说:“那你说怎么办?”他想了一下说:“不如通过他外父,赶他去城外守河道!他总不好推却这便宜差使吧?去叫李成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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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鸟被图里图利几个趁夜色拥进团练使衙门,卧在里面谁也不见。图里图利得了他的话,找几个可靠的弟兄把住门,把白燕詹和龚山通都拦了个结实。接着。先是张铁头带着尚老郎中,风风火火地赶到,而后,又是张铁头出来派人去尚老郎中家去取药。祁连也是好不容易才从战场上撤出来,心里憋了一肚子牢骚,听说飞鸟回来了,也连忙赶去。他进了衙门口,就见林荣、李思广和少许军校打着火把,乱杂杂地站在院子等待飞鸟的露面,快急疯了的白燕詹站在最前面。闹着图里图利让自己进去,连忙往上挤。还没挤两步。林荣就拔了他去一旁,焦急地问:“听说司长官受了伤?!”

祁连大吃一惊。林荣看他也不清楚,只好慌乱地说:“若是轻伤。他定会出来安弟兄们的心。到现在还不出来,搞得我心里没底?”

祁连脑子一片空白,被他推着往里进,不大会又被李思广攀上。李思广也焦急地说!“咱这此弟兄都跟他走得近。出了这事都不知道怎么好?你先进去,给他说,要是能爬就爬出来,让大伙放心。”

其它人也乱糟糟地嚷。祁连也不知道他们嚷什么,好不容易迈到台阶上,连声问图里图利:“到底怎么了?伤得严重不严重?”

图里图利忠于职守,雷打不动,直到里面发了话,这放他进门。白燕詹想低着头跟进去,却又被图里图利顺手扯住。只好大叫:“你怎么这么死心眼?”祁连回头为他讲情,说:“白老先生不一样。”图里图利却不管,冰冷地说:“我不管。”这么一说,祁连再不敢多纠缠,提心吊胆地钻到里面。

里面点着几串大蜡。几个弟兄在上头收拾,下头卧了一个人,身上趴着两头软蛇般的女人。祁连看了一眼,就从头凉到脚,眼泪和热汗一齐往外冒。梁大壮走到他跟前招呼说:“俺说你快点行不行?”他硬是反应了半天,一把扯住梁大壮问:“这是咋啦?”

梁大壮和他纠缠了一会。带他进了内室。站到飞鸟面前。他才放下心来,连声问:“伤到哪了?”飞鸟看看两个哭睡着的小孩。“嘘”了一声,阴阳怪气地回答:“伤到心了!”他看祁连的紧张模样,醒悟说:“心里难受。”

祁连完全放下心来,低声劝道:“心里再难受,也得出去露面,安定人心啊!”

飞鸟哂笑了片刻,旁顾言它,问:“仗打输啦?”祁连恨恨地说:“都不知道这打的什么仗?要不是我和‘一只耳’见势不妙,撤下来得早,还不知道要折多少弟兄。我看没有你,曾阳一天也撑不下来。”

飞鸟紧了紧衣裳,挥袖一卷,让他坐下。祁连却还要他出去安定人心的,连忙说:“你这是怎么啦?外面躺的谁?”

飞鸟淡淡地说:“我义母。”他听到祁连的一声长息,低声说:“我什么事也没有,头脑清醒着呢。”祁连着急起来,问:“那你怎么不露面?”飞鸟欣欣一笑,古怪地问:“曾阳一天都撑不下来?”祁连愕然,旋即想到刚才的话,这才醒悟,肯定地说:“一天都撑不下来!”飞鸟喃喃地说:“我怎么就猜不透拓跋巍巍呢?”祁连责怪说:“猜他干嘛?你想想我们的处境吧。白老先生都成天叹气,说自己摸不透你的想法,说不知道怎么化解咱们的危机,你就把心里想地都说出来听听,让我们安心。”

飞鸟在头顶上摇了摇食指,沉吟许久,却旁顾言它:“拓跋巍巍事先离间过我二人,今日一仗决不会是碰巧了的。我至今还看不透他的用意。曾阳真能守得住吗?”他叹息说:“曾阳守不住,夏景棠就会与曾阳共存亡。干嘛还非要和他势不两立?”

祁连连声说:“对呀。”

飞鸟看到祁连眼睛里露出的喜色,立刻把祁连等同于朽木,心说:曾阳若丢,即使侥幸收容一二残兵,又拿什么来养呢?想到这里,他懒洋洋则尚下去,哼哼说:“出去时告诉外面的人,我受了点轻伤,虽然性命无碍,却寒了心,闭门思过。”

祁连觉得白燕詹会有要紧的话要说,请求说:“让白老进来吧。”

飞鸟说:“他非是要告诉我,我不该幼稚地放过夏景棠。你替我告诉他。夏景棠是朝廷命官,我不能说杀就杀,否则,就不得不造反。造反事大,得不到几个人的支持。而我放过他,他一定继续迫害我,我就可以以退为进,获得更多的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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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连出来时,见院子里已经少了许多等不下去的将校,当庭宣布说:“博司长官受了点轻伤,性命无碍,只是闭门思过罢啦。”将校想想他的“过”,只好黯然出门。白燕詹看着他们一个个离去,好像看到了自家力量的流失,想追又能追,只好连连用焦心如焚的眼神看祁连。祁连静静地看着他们离开,正要拉去白燕詹,借一步说话,听到大门口有人高喊:“博司长官。博司长官。我是刘老实啊。”祁连心里一惊,看张铁头想往跟前赶,连忙一把抓住,小声说:“你先把他带往别处,问清楚了,再问阿鸟要不要见他。”

张铁头点了点头,这就跑了出去。

李思广不甘心这么就走,上前给祁连说:“他没有什么话要说给我?”

祁连犹豫了片刻,正要摇头。梁大壮来到他身边,低声说:“他说啦。守城要守背后的水路。想让你和老爷子活动、活动,提提这事儿。”

李思广想想他和夏景棠到这份上了,出城守河道也在情理之中,一旦提出来,也容易让人接受,点头说:“那我现在就去跟父亲说。”他正要走,又转过身来,按按梁大壮,说:“我知道他怕和我们接触会让夏景棠提防。这也好。他终于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了。你让他不要担心,好好养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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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思广出了门就去父亲那儿,看着屋里一团黑,以为父亲已经睡了,正犹豫着。李成昌在屋里叫他:“是广儿吗?”李思广这就进去,发觉父亲一个人坐着,连灯也不点,连忙说:“爹。你这是怎么了?”李成昌说:“咱们李家该动身南迁了。”

李思广大吃一惊,说:“形势还没有坏到这种程度吧?”

李成昌说:“见着你妹夫啦?他怎么说?”

李思广无奈地摇头,说:“他受了伤,谁也不见。我看是知道自己斗不过夏元帅。”

李成昌冷哼了一声,说:“两个夏景棠也不一定斗得过你妹夫。你以为你妹夫像你一样简单?他游着刃呢。光看他经过军政点头,把士卒安顿到曾阳,和自己绑到一块,我就知道夏景棠再也动不了他。”

李思广说:“那人家夏景棠好好的,他却受了伤?为了避嫌,谁都不敢见。”

李成昌在黑夜里笑个不停,巨大的身影一抖一抖地跳动,他停了片刻,说:“你妹夫要夏景棠的人头有什么用,他想要一支军队。假以时日,这支不满的军队会提着自己统帅的人头去收买他……”

李思广眼神中闪出许多地不可思议,他惊骇地说:“怎么可能?”

李成昌淡淡地说:“怎么不可能?什么都有可能。夏景棠既然要动你妹夫的人头,他还会停得下来吗?他停不下来。他要你妹夫死,别人却需要你妹夫活着。结果会怎样?”他问:“你妹夫有没有传话给你?”

李思广说:“他让我们替他活动活动,让他出城守水路。”

李成昌笑道:“夏景棠也是这么个意思。他们两人倒想到一块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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