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虽然被黛玉的这一举措给推到一个十分被动的局面,但面临死亡的时候,她还是异常的冷静,贾母清了清嗓子,解释道:“你母亲年近四十才生下这个儿子,京城那年出天花,我担心的很,特意让人到乡下百姓家里,挨家挨户的搜罗些零散布料,做了一件百衲衣,派焦大骑快马送到江南,焦大这个奴才素日最爱吃酒赌钱,因怕他喝酒误事,我才说让他取一样信物的。”

“原来外祖母是好意。”黛玉双眼如柱,望着贾母微微笑着。

“娘娘还没做过母亲,自然不知道孩子对于母亲的重要性,你母亲成亲十余年才生下你们姐弟,自然当宝贝一样养着,我也是母亲,如何会不明白她的心思。”

黛玉略想了想问道:“如果这些都是事实,外祖母何不让焦大将衣服直接交给母亲,非要借嬷嬷之手?”

这个问题方才贾母已经想过了,知道黛玉必定会问起,贾母沉着的答道:“京城那年天花蔓延,我怕你母亲若知道了,反而多担一层心,莫不如我暗地里帮着做件百衲衣,保佑我那外孙平平安安的就好。”

太后一直坐在帘子后头,越听越皱眉,证据都摆到面前了,贾母还是有本事一一推翻他们,难怪当初她能说动水湛的妹妹秦可卿自尽,还将所有的事都赖到皇帝的头上。

孙大人问道:“那染了天花的百衲衣从何而来。”

贾母轻蔑的看了孙大人一眼,说道:“这个要请大人好好审这焦大,我交给他的是一件完好无损的衣裳,怎么送到江南就变了模样,或许是旅途之中,感染了也说不定。”

焦大站在一边忙道:“老太太,这衣服你怎么交给我,我怎么交给的张嬷嬷,根本就没有打开过,如何会感染天花?”

“看你平日糊里糊涂的,今儿的话说的倒明白。”转过头来面向黛玉说道:“娘娘啊,老身为了阖族才动了你的家产银子,若说贪财我承认,可是你说我要害死自已的亲外孙,那是无论如何不能成立的,你母亲是我的亲生女儿啊,是比你两个舅舅还要亲的孩子啊。”

“就是因为我母亲是你唯一亲生的孩子,我才使终不敢相信做这件事的幕后黑手竟然是你,外祖母巧舌如簧,黛玉甘拜下风,来人,再传淑人王氏。”

不大功夫,王夫人被带了上来,此时的王夫人已经知道了宝玉出走的经过,若论起恨意,黛玉占着三分,贾母占着七分,那日与宝钗的谈话,她仿佛明白了贾母入住刑部大牢的原因,或多或少会与黛玉弟弟的夭亡有关,贾母逼走了宝玉,她要为这件事付出代价。

眼光向四周偷偷一瞟,只见旁边跪着的除了焦大,还有宝钗兄妹,王夫人对两人的出现感到十分奇怪,不及细想,孙大人就问起王夫人可知道焦大送感染天花的百衲衣到江南林府的事,王夫人昂着头,神情严肃的说道:“罪妇知道。”

贾母极诧异的,她怎么会知道,孙大人忙问事情经过,王夫人说道:“那年京城出了天花,府中众人都很惊慌,先后送几个小孩子出去躲天花,那日正好去老太太房里请安,一进院子就见丫头们都站在门外,罪妇心知老太太必有不可告人之事,于是绕到后面偷听了几句,原来是老太太命令焦大到苏州林家送东西,罪妇先头以为老太太得了什么好东西要给姑太太,还想着到底是母女情深,这些年的隔阂,一旦好起来,老太太还是向着她。”

“也就是说,王淑人并不知道送到江南的是何物?”

“先头并不知道,后来焦大走了,罪妇听老太太和人说话,才知道屋里还有一个人,细听之下才知道是老嬷嬷赖氏。”

“传赖嬷嬷。”孙大人忙命侍卫出去接人,这是一个新的突破口。

贾母只觉的衣裳都湿透了,俗话说家贼难防,果然不错,只听孙大人问着王夫人都听到了什么,王夫人说道:“赖嬷嬷说一定要让焦大快些,因为什么……时间长了就不行了,说话声音极小,罪妇听的也不是十分明白。”

贾母冷笑道:“就凭这几句话就要定老身的罪吗?赖嬷嬷比老身的年纪还大,老眼昏花,神智早已不清楚,她的话如何做的准。”

“外祖母是怕赖嬷嬷说出什么来吗?”黛玉虽然心中暗暗恨着贾母,也不得不去佩服贾母的据理力争,能领导整个荣国府兴旺了几十年,果然不是等闲之辈。

“老身什么也没做过,怕些什么,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就是赖嬷嬷来了,老身也不怕。”

黛玉心中暗暗较上了劲,有这么多位证人,都定不了贾母的罪,贾母果真是一个难缠之人,堂官孙大人方才令人传话过来,证据不足,定贾太君的罪太过勉强。

贾母咬着牙硬挺,知道若是稍有一点松懈都会将自已陷入万劫不复之中,贾母并不担心张嬷嬷指证自已,当初焦大去的时候已经嘱咐了张氏,看过信后一定要撕毁烧掉,焦大说张嬷嬷已经照做了,那百衲衣就算还存在,也早烂的不成样子,况且谁又能知道那衣裳就是贾母命人送到江南的那一件。

赖嬷嬷年岁很大,听说宫里传召,也不知为了何事,连忙穿戴了进宫,当孙大人问起此事的时候,赖嬷嬷用她那双眼角满是皱纹的眼睛望了望贾母,认真思考着自已的出路,若承认有此事,自已是出主意的人,也未必保的住性命,还要连累家人,赖家全族都是贾府的家生奴才,老太太出了事,贾家老爷们绝不会放过自已这一大家子人。

“奴才……并不知道此事。”赖嬷嬷咬着牙说出了自已的决定。

贾母虽面无表情,心里却得意的很,赖嬷嬷一家子的奴契都在自已手中掌握着,只要自已出了事,他们一个也跑不了,看来赖嬷嬷虽然年迈,心思还是清楚的很。

王夫人却有些担心,若赖嬷嬷不承认,自已就要担着做伪证之责,情急之下,双手拢了拢头发,突然摸到了一个物件,是那日与贾母见面之时,贾母给的一枚簪子,王夫人伸手拔了下来,用力朝贾母扎去。

众人都没料到王夫人会有这个举动,晶绿离的最近,一脚踢飞了王夫人手中簪子,黛玉蹭的站了起来,说道:“贾太君之罪自有朝廷法度定罪,淑人不可胡门,来人,宣张嬷嬷。”

黛玉坐下之后看贾母对自已传召张嬷嬷并不理会,也没有任何表情,心中更加气愤,看王夫人那张扭曲的脸,知道她必定激动的很,以为自已掌握了贾母所有的证据,没想到却被贾母一一推翻,难道要被她逃之夭夭?

张嬷嬷上殿之后将自已所知道的事一一道来,又道:“罪妇看了信后按着老太太的意思烧掉了,信上写的是命罪妇尽快将百衲衣给小少爷穿上,至多不超过三天,说天花毒过了日子就没用处了。”

贾母哈哈大笑,说道:“老身明白了,这是有人硬往我身上栽赃啊,若想定罪,就拿来信给我看,我明明是好意送件衣裳给我外孙,被有心人这样一渲染,就成了我要害死自已的亲外孙,老身何其冤也。”

贾母扑通跪下说道:“皇贵妃是否该给老身一个交代,如此冤枉老身,老身死不瞑目,老身的女儿九泉之下也会鸣不平,我要见皇上,让皇上来评理,看看究竟要给我定下个什么罪名。”

所以的证据都指向贾母,也被贾母一一给推翻,太后听了直摇头,没想到贾母是这样一个难缠的人物,焦大,王夫人,张嬷嬷的证词都定不了贾母的罪,这可如何是好。

黛玉望着堂官孙大人,孙大人轻轻摇了摇头,再看廉贞也是直皱眉头,黛玉咬着下唇,看贾母得意洋洋,心中也不知如何是好,突然王夫人叫了出来,几步上前跪倒在地,说道:“罪妇想起一事,当年姑太太成亲之时,当今太后命人送来一串红玛瑙手琏给姑太太贺喜,正好那日姑太太没在家,是老太太收着的。”

贾母也想起了此事,两只眼睛死死瞪着王夫人,王夫人毫无惧色,接着说道:“老太太因为姑太太在婚事上忤逆,跟罪妇要了几颗麝香珠,命人将麝香珠与红玛瑙混合着,其目的就是想让姑太太断子绝孙。”

王夫人这一说,张嬷嬷忙道:“难怪太太成亲十年都没生育下子女,后来林家老太太过世,太太怕不敬才摘下来,没过两年就有了身孕,原来为此。”

黛玉有些迷惘,并不知道麝香珠的用处,冰湖连忙解释着,黛玉这才明白原来母亲十年未孕竟与此有关。黛玉忙道:“舅母可知这麝香珠现在何处,本宫当年从南面回来时,家母的一应东西首饰都该是带进贾府的。”

“皇贵妃言之有理,老太太一见这麝香玛瑙串,必定要自已稳妥的收起来,请皇贵妃这就派人去找,不外乎就在老太太的卧室中。”

“一派胡言。”

王夫人冷笑道:“当日你要这麝香珠,我已经想到了原因,可是与我无关,我也不想管,到了今日,这事自然要说出来,姑太太回家之后,你亲手为她戴上,自那以后,我对你十分害怕,但又觉得手中有了你的把柄而沾沾自喜,若没有你逼走宝玉之事,这事我是无论如何不会说出来的。”

贾母刚要反驳,王夫人冲着黛玉说道:“皇贵妃容禀,当日府中赵姨娘还是罪妇最贴身的丫头,这件事她全然知晓。”转过脸又对贾母说道:“这些年来你明里向着我,暗里却照顾她的生活,想来就是因为她为你做了这件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