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耷拉着脑袋、一脸诚恳的高进,高攀龙又想起顾宪成的临终嘱托,叹道:“不说别的,你好歹是泾阳先生的关‘门’弟子,不能老给你师父丢脸。”

高进低头认罪,沉痛道:“弟子实在是控制不住,今后站着听课,应该不会睡着了。”

高攀龙无奈的摇了摇头,“就这样吧,你去吧!”

高进满脸的‘阴’郁立刻被各种笑容代替了,打开饭篮,献宝一样把里面的几盘‘精’致的美食,小心的一盘盘摆放到高攀龙的饭桌上。

高攀龙抬眼看去,哦,万‘花’楼的脆皮银鱼,李家铺子的‘肉’骨头,老王饭庄的酱烧肝,惠山寺的油豆腐干,都是最爱啊,心中的不快不知怎么的就烟消云散了。

高进最后从饭篮里提出一大壶黄酒,咪咪笑道:“师兄们告诉我,师父你最爱喝城南翠红楼的‘女’儿红,特意要了一壶十八年的,还请师父细品。”

高攀龙咽了一口口水,正‘色’道:“汝‘欲’贿赂为师?却是有何图谋。”

高进诚惶诚恐躬身道:“弟子不才,学业上不如各位师兄,将来更学不到师父你博大才学的一成,唯有敬仰

。”

“幸好弟子还略能挣些银子,用来供奉师父们和师兄们,也算是供奉了文曲星,将来说不定送我个状元儿子。”

高攀龙听的舒畅,看着高进那实诚劲,笑道:“去吧去吧,我会叮嘱你师兄们多照看你,你自己亦需努力,明年二月至少中个秀才,也可光宗耀祖。”

乌云散去,又是晴天,世外桃源一阵阵郎朗的读书声,众人皆坐,唯有高进独立。

虽然高进依然时不时的还会情不自禁的站着打盹,但因为站着,倒是不容易打呼。堂里所有认真学习的人自动把高进忽略成了一根木桩,倒是构成了一道奇异风景。

一晃又是三天,饭堂,魏大中看着面前的一碗酱肘子,皱着眉问高进:“高师弟,这是何意?”

“这个,是我的聘金?”,高进大口的嚼着肘子‘肉’,含糊道。

“聘金?”,魏大中一脸‘迷’糊,指着身边开怀大嚼的周顺昌、周宗建、黄尊素、李应升诸人道:“你给所有同学都下聘金?所聘何事?”

“大家都知道我老婆多,老婆多‘女’儿也多,诸位同学都是人中之龙,你们的儿子包括将来生的儿子我都定了,兄弟不才,嫁妆还是很丰厚的”,高进眯着眼睛窃笑。

魏大中一愣。

“魏师兄的大儿子魏学洢,忠孝良善,好学善文,可愿意许给我家?”,高进乘胜追击,心道《核舟记》后世是个学生都知道,那可是魏大中的儿子魏学洢写的,人才啊!

魏大中听的更是云里雾里,想不起来自己曾在众人面前夸过自己的大儿子吗?

李应升在旁边大笑道:“如此甚好,只是高师弟比魏师兄的大儿子还小三岁?”

“那还不是照样要叫高师弟一声师叔,无妨无妨,魏师兄,高师弟的提议我看不错”,周顺昌吃完了肘子,丢下骨头大声笑道。

“既然可能是亲家,魏师兄不会嫌弃我奉上的一碗心意吧

!”,高进很诚恳的走过去,端起魏大中面前的酱肘子双手奉上。

魏大中有点‘迷’‘惑’的接过来,低头吃着,心里有点没想明白。

又是三天后,饭堂,高进正扒拉着面前一条‘肥’美的太湖醋鱼,吃的满嘴流油。

周顺昌等人坐在旁边也是大快朵颐,李应升还畅快的哼着:“食有鱼,食有鱼,学成售与帝王家,天天食有鱼。”

“就那点俸禄,你如何食有鱼?”,高进笑道。

黄尊素扒了一大口鱼‘肉’,美美的吃下,咂巴着嘴附和道:“是啊,海刚峰可谓廉矣,死后仅余葛布帏帐和破烂竹器,与母寿,市‘肉’二斤,呜呼!”

“师父常教导我们为官廉正,可是廉正就要天天吃蔬菜吗?呜呼,哀哉”,李应升哀叹。

大堂里一片哀鸣。

“你们说的可是海瑞,我可是听说海瑞一生娶妻三人,还有小妾两人,老婆不少啊!”,高进想起后世看到过的确凿野史,好奇道。

众人并没纠正高进直呼海瑞的名讳,在大家眼里,高进就是个有钱还能识得几个字的粗鄙地主,所谓土财主是也,说什么都不奇怪。

周宗建放下粥碗,细细道:“海刚峰,第一个妻子许氏被休,第二个妻子潘氏进‘门’不到一个月,也被休。第三个夫人王氏,有说是病死的,也有人说是自杀的。”

“一个妾韩氏据传在王氏死后是上吊自杀。唯一一个晚年娶的妾邱氏,生‘女’也是早夭。海刚峰刚强正直,不畏邪恶,实是我等楷模,只是这日子为何会如此凄惨!”

众人谈论间,魏大中夹着书本最后一个踱步进了饭堂,众人停了言语,齐齐的看向高进。

高进唱了个‘肥’喏,笑道“魏师兄,你可来了,你可知道我昨日得了一梦,看见你何时及第?”

魏大中又愣住了,看着高进年轻质朴,胖乎乎但不纯洁的脸蛋,心想自己都三十六岁了,难道真有好消息

高进一指魏大中桌上的饭食,大声道:“快吃,饭菜都凉了”,决口不提梦里的情况。

魏大中心中狐疑,举着筷子看着高进。高进边吃鱼,边指了指盘子,魏大中眼睛看着高进,手里很自然的开始吃饭食鱼。

饭堂里气氛诡异且安静,李应升突然大笑。一人笑完,周顺昌等人又是一阵大笑。几人笑完,堂里所有人都哄堂大笑。所有人心中愉悦!

魏大中看着盘中吃了一半的鱼,笑道:“高师弟又诓我!”

高进吃完,接过杜二宝递来的‘毛’巾擦了擦嘴,笑道:“实中有虚,虚中有实,送你两字,在座师兄都做个明证,丙辰!”

哈哈哈哈,高进潇洒的转身去了,留下了一头雾水的一堂人。

李应升向周顺昌问道:“丙辰是何意思?”

“丙辰,丙辰年,魏师兄,丙辰年,大喜啊!”,周宗建拍案道。

“喜个屁,那不是还要落榜一次!”,魏大中失落的骂出了粗话,毫不迟疑的将盘中鱼吃完,又喝了粥,弥补了一下心里的伤感。

伤感归伤感,魏大中心内倒是沾沾自喜,想着自己科考了十来年,老师也赞文章近年来愈发成熟,看来真是快要中了,至少还有好兆头。

石头牌坊下,葛大牛毕恭毕敬的向高进鞠躬,呈上几个黄泥封印住的竹筒,大声禀报:“庄主,老夫人一封,张夫人一封,王大总管一封,陈师爷一封,请庄主合验!”

高进验了竹筒的封印,确认无误,满意的看着跑的一身灰尘的葛大牛,赞赏道:“辛苦了,随我回院中休息,杜二宝快去置办点酒食!”

杜二宝机灵的转身去了。

高进举起手中四个竹筒,想着先开哪个呢,呵呵,这个时代的信件,虽然有急脚这个行当,但是毕竟不是很专业,能不能建立个快递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