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某种力量向前推着,推进了皇宫的潘金莲,或者说潘玉儿,在成为皇帝的妃子的第一夜,是令人惊异的单独度过的。

所有的人——官家的妃子们、女官们、宫女和内侍们,甚至刚入宫的另外五位贵族少女,都认为这夜官家一定会临幸金莲,可惜,居然官家出人意料了。

当夜,被召幸的乃是另一位新婉仪梁细冰。

众人都没弄懂官家这是什么意思,有人猜想这是因为封金莲为修仪乃是出自皇后的旨意,官家并没有对金莲另眼相看。这多少略微冲淡了几位新贵人对金莲的敌意。

金莲倒没多想,在她心里,大概觉得这一天越晚到来越好吧……忍不住挂念起武松来了,这个看起来憨厚的汉子不知道正在做什么呢……次日上午谒见皇后时,梁婉仪得意洋洋戴上了官家赏赐的头面首饰,满面娇怯,衣着鲜亮,很有些艳压群芳的样子。郑皇后含笑接受了妃嫔们的请安,对梁婉仪道:“要多休息,一会儿早点回去吧。”

又对其他几名新贵人道:“诸位妹妹新到宫中,可不比在家里,凡事都要依照宫中规矩,专心侍奉陛下,切勿生事。众女忙道:“谨遵娘娘教诲。”

请安完毕各宫妃嫔按序告辞,皇后道:“潘修仪且留下来。”金莲惊异,众人诧异。

待妃嫔们都走了,金莲才道:“不知皇后娘娘有何吩咐?”

郑皇后且笑,不语,好一会儿才道:“昨晚睡的好吗?”

“多谢娘娘关心。玉儿一向贪睡,睡得很好。”

皇后又笑:“多好啊,还没有烦恼。年轻真是好。”

“娘娘千金之体,六宫统率。自然多操劳些。”

“也就你知道是操劳,不是福分,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我这顶凤冠呢。”

“位份带来的不仅仅是权力,还有责任呢。”

皇后点头:“玉儿倒真有些与众不同,难怪陛下会特别喜欢你。”

金莲大汗:喜欢我?会喜欢到我进宫第一天都不临幸吗?这也太古怪了。

“娘娘谬赞了。玉儿只是多看了一点男人才看的书罢了。”

皇后只是笑。

回来之后金莲忍不住想,皇后这是要干什么?难道是要重演唐高宗时代的王皇后武昭仪故事?啧啧,皇后大概很怕砸了自己地脚面儿吧。

觉得口渴,叫宫女倒了茶来,一忽儿又有人来送皇后赏赐的几样糕点。

“是都有还是只给我一个人的?”

宫女道:“奴婢不知,奴婢只奉命给修仪娘娘送来。”

金莲便道:“没事了,你回去吧。”

然后思忖皇后到底要做什么……公然地赏赐算是亲近,还是陷害呢?后宫女人们的生活,她还没有经历过。听说,是很危险地……

这样百无聊赖的过了几日,除了每天早上要去给皇后请安之外。似乎人们不再注意到她。几位新贵人都被招幸过,就只有金莲了。话说起来。刚进宫无缘无故多日没被招幸也不是稀罕事。只是金莲品级高,看起来就奇怪很多。金莲命人在房内摆上画桌。慢吞吞画起了院里桃树,此时刚早春,只有枝头绿叶,桃花刚萌蓓蕾。

同住的修仪陆娇奴见了,十分欢喜:“妹妹画的很好。”

“姐姐喜欢的话,等画好了便裱起来送给姐姐。”

“那真要多谢妹妹好意了。”

同居几日,金莲早摸透这位低品嫔妃地性格。说起容貌不算差,唯个性太温厚了,官家一年里只临幸数次,也没有儿女,平素就是绣绣花之类的消遣。原本这院里还有位嫔妃,前年升了做贵仪,就搬了出去。

这位陆修仪素来不会跟人争什么,也好,虽说不能风光,可是免了很多麻烦。

“姐姐不用客气,我最近懒得很,这幅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画完呢。”

“不急不急,”陆修仪笑:“正好可以等桃花开了再画完。”

中午二人在一起吃了饭,陆修仪才告辞回房歇息。金莲对宫女道:“我也午睡一会,你们仔细那盆兰花,一会太阳照进院子端出去晒晒,半个时辰就收回来,别晒伤了。”

宫女应了,金莲打着哈欠上床睡觉。左右无事,又不会刺绣什么的,不睡觉也没别的事情好做。

拿了一本书看了几页,眼皮碰在一起,将睡未睡,忽听门外什么东西掉在地下跌碎了。

金莲一惊:“怎么了?”

宫女进来说:“禀贵人,是柔福帝姬进来,打碎了兰花花盆。”

金莲皱眉:这小帝姬做什么呢……

“跟着帝姬的人呢?叫进来。”金莲道。

宫女迟疑道:“贵人,那些姐姐们都是贵妃娘娘跟前的人,奴婢叫不动。”

“什么叫叫不动?”金莲冷笑:“似乎我还算是个主子吧。”

起身披了件袍子就出去了,柔福打碎了花盆不以为然,已经进屋在看金莲画桌上的画纸了,见她出来,问道:“这是你画的吗?”金莲有点恼,不理她,只对跟进来的宫女道:“你们怎么做事地?帝姬过来不知道先进来禀报,帝姬打碎了花盆是小事,划了手怎么办?”提高声音,对自己的宫女说:“去请庆恩宫的总管来,问问他怎么教这些奴才地?!”庆恩宫乃是王贵妃的寝宫。

陆修仪匆匆过来,“哎呀,是柔福帝姬啊。”笑眯眯地:“你可有好久没有过来了呢。”

柔福道:“陆修仪,这个新修仪好凶啊。”

金莲这才看着她:“帝姬殿下,你打碎了这本大宋境内唯一一盆蝴蝶兰倒不是什么大事,万一摔倒了,如花似玉地小脸摔在碎瓷片儿上,那可就不得了了。”不是不险恶的,欺负一个十岁地小姑娘。

柔福怎么也听出来金莲很不高兴了,她没受过这种气,眼睛瞪起来:“那要怪潘修仪为何要把花盆放在走廊上。”

金莲奇道:“那是走廊吗?原来皇宫的走廊跟假山没有什么区别。”这个院子比较偏僻,每天阳光照进院子的时间短暂,宫女放置花盆的地方,是走廊旁边假山上一个平坦处。柔福肯定是见这盆兰花叶片新奇花朵绚烂,跑过去看,却不料打碎了。

宫女已经将兰花换了一个盆子重新填上砂石苔藓,端了回来。

金莲心疼不已,这是武松送给她的,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弄来这么一本新奇植物,新年过后不多久就开花了,一直开了一个多月仍然花色艳丽,金莲甚是喜欢这花,柴进昨天才遣人送进来。

柔福看到自己搞的破坏,还是羞了一下。“喜欢这本兰花的话,一会儿我叫人给你送过去。”金莲又有点心软了,毕竟不过是个孩子,计较那么多做什么?再说柔福跟武迎儿年纪相仿,为人只有更天真,很想怜惜她呢。

柔福到底还算是个好孩子,低着头说:“我也不是成心想打碎的……”

“到底还是柔福帝姬懂事,”陆修仪本来以为两人会吵起来,正担心的不行。

金莲看看她:“姐姐是说我不懂事了?”

“哎呀哎呀!”陆修仪跺脚:“你这张小嘴,就是不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