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临出门前,才发现自己这一身装扮已经穿了二十几年,破破烂烂的,可是又穿不上别的衣服,唯一的办法就是好好洗个澡,顺便把这件旧衣服一并洗了洗。

卫夫人倒是不会嫌弃她的长得丑,那些个兄弟姐妹就说不好了,一个比一个的自命不凡、目无下尘,都以为自己是做花神的料,嘴上尖酸刻薄,说一句话每个字都是带着刺儿的,小花虽不怕她们,可是听多了也觉得耳朵疼。

她跟昔耶说了要洗澡的意思,那孩子便想也没有想就笑着答应了。

她原本也不知道洗澡要用昔耶多少血,可是一看他足足放了大半碗血在水了才见效,还是不多不少的心疼了一下,要知道即便是给她喝,不过喝半碗也就饱了,这么多血足足可以管够一个月啊!

瑶山上的雨已经停了,董娆在山下的小屋中住了下来。昔耶伸手试了试水温,温度刚刚好,便难得的笑了笑,拉着小花的手让她去摸摸水。

他心里大概也是觉得小花很可怜,连水都摸不到,所以才这样热情的让小花去试试。

她被昔耶抓着手,指尖触摸到温热的**,心中便涌出无限的欢喜,此时万事俱备只欠脱衣,当下想也不想的,就准备宽衣解带,动作顿住了。

小花低头盯着昔耶,说:“你出去,我要洗澡了。”

昔耶不肯,靠近她,和她紧紧的靠在一起,浴桶中氤氲的水汽蒸发,浴室有些闷热,昔耶的额头上已经开始冒汗了,小花憋着嘴巴,不满的说:“你不出去难不成要留在这里看我洗澡不成?”

昔耶的眼睛清亮如月,点头,再点头。

小花将他推出去,她心中恼怒,她越是推他就越是抱得更紧。

“扣扣···”

这样恰巧的,竹屋的门有人轻叩,来人已经自己报出了名讳,说是:“青丘卢晨青,前来授课。”

小花送了口气,一手推着昔耶,一手将他缠在自己手腕上的手扳了下来,正经无比的说:“我听说这个卢成青是南国第一的剑术师,你现在连我都打不赢,还不肯好好学武?”

昔耶看了一眼小花,慢慢的松开手,步伐单调刻板的向着竹门走去。

其实小花胸中并无半点正经,说这些话自然也不是真希望昔耶能够打败她,好偷窥她洗澡,只是想着随口骗他出去,免得妨碍自己的清洁大计。

她飘在水中,一边搓着衣服,一边搓着自己,虽然不上心可是还是听说卢成青此人,咋舌感叹这个董娆果真是一个尊重子女教育的母亲,居然请了自己的大师兄来教导昔耶的武艺,不过除了卢成青,应该没有人敢不要命的来教昔耶了。

九尾狐仙门下一共有四个徒弟,三男一女。

大徒弟是九尾狐仙的儿子,不知姓名长相,一直避居在青丘山中,从来没有出来过,二徒弟就是这个著名的剑客——卢成青,他是与董娆同一年拜入九尾狐仙门下的,不过他的背景比董娆要强上许多倍,来自中州名门,累世公卿之家,去青丘山不过是求得强身健体之术罢了,谁知后来会成为走江湖的剑客。

在这里,又可以写一篇论二次投胎的重要性了,据说卢成青会离开家族是因为不肯顺着家人的意思去一个门当户对的妻子,在南国这个日益讲究门户制度的环境下,卢成青的所作所为不能被世人理解,从此江湖萧瑟,混到了给师妹的孩子当家庭教师的下场。

小花此时倒是好奇,董娆给一个生来被诅咒是七杀星转世的儿子找的老师都这样的大来头,那她两个正常的儿子的老师又该是何等的人物。

莫非,莫非是九尾狐仙的收的最后一个徒弟?

董娆虽然是第三个拜入九尾狐仙门下的徒弟,可是排行却排在了第四,而狐仙的三徒弟,是一个叫做齐栾的孤儿。

入门最晚,可是因为天资聪颖被狐仙看中了,带回山中修习术法,如今已经是六州中最厉害的术法师了。

小花用力的搓着衣服,竹屋之外已经起了挥剑声,虽不见人影,但是听着这舞剑声,也觉得剑姿入画,飘逸如云,她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沉到水底,乌青的长发在水面漂浮四散,水底缺乏空气,可是她却不会感到窒息,因为她是一只鬼,不用呼吸。

不知道为何,伴随着那一声声剑风之音,她心中的戾气愈盛,手指紧紧的攥着衣服,突然从水底冲到半空,一声凄厉的鬼号响彻瑶山。

一时之间山中的百兽震恐,飞鸟齐惊,而听到这一声哀嚎的人,却只有一个。

昔耶推开浴室的门,看到的便是抱着湿衣服**着身体悬浮在半空中,表情扭曲而狰狞的小花。

小花抱着的湿衣服还在滴滴答答的往地上滴水,眼见昔耶突然推门而进,转身就飘到浴桶之后躲着,她微微皱眉,压着声犹有些惊魂未定的说:“你进来做什么?”

昔耶蹙眉,目光停在她的脸上,濡湿的发粘在她的两颊两侧,看上去狼狈极了,眼光闪了闪,什么也没有说,掩上门又出去了。

小花还想说点什么,昔耶却已经不见了人影。

她将湿漉漉的衣衫穿回身上,第一次,作为一个鬼魂居然觉得有些冷,在窗边悄悄的看着卢成青在教昔耶舞剑,此时他们教授武艺的地方似乎移动了一点,比刚才听到的剑声小了许多,小花虽然心有余悸,可是却也没有方才惊恐得那样厉害。

那人舞剑叫她心胆惶惶不安,生怕一剑破空而来,要了自己本就没有了的命。

不知过了多久,她身上的衣服已经干透了的时候,昔耶终于回来了,手中提着食盒,他看见小花飘在窗边,径直走过来将窗户关好。

小花却一点也不愿意凑过去,因为昔耶要吃饭了,昔耶吃饭她一过去就会看到那些精美可口的食物,一看到她就想吃,一想吃偏偏又吃不到。

那一颗糖已经是昔耶能做的极限了,若是想让她吃到一顿饭,估计他又要因为失血过多躺在**大半个月了。

小花咽了咽口水,倏地飘过去,一把抓住昔耶的手腕,说:“我再试试。”

她甚至饥渴难耐得连昔耶脱衣服都等不及了,直接就穿透他的衣衫,咬住他洁白的脖颈,毫不怜惜的,尖细的牙齿咬破昔耶的皮肤,嫣红的血涌了出来,小花抿着唇舔了一口,许久没有过的饿意突然在心头盘桓,再也忍受不了了,将跪坐在席上的昔耶抱起来,飘在半空,**无比的吸着他的鲜血。

似乎这一次,很是顺利,她分出心神来研究昔耶脸上痛苦的表情,可是让小花有些失望的是,昔耶脸上的表情有因为被她咬疼了而表现出来的疼痛感,却没有面对死亡的恐惧感。

小花觉得不可思议,要知道她刚刚被铭大公主拽下枝头,被告知自己死了,当时可是吓得抱着卫夫人的小腿嚎啕大哭,嘴中还念念有词说不想死,只差吓得大小便失禁了。

她吮吸着从他脖颈见流出来香甜血液,一边仔细观察着他的神色,今日的瑶山有些闷热,可是她抱着他却觉得他全身都是冰冷的,额上开始有细细的冷汗冒出来,钻进小花的掌心,似乎只要是他身体产生的东西她就都能感受得到,大抵是因为喝过他的血的缘故。

她最终还是住了口,手捂住他的伤口,带着他飘回来卧室里,让他自己取出老松树精给的药,敷在伤口上。

她脸上有些阴郁,双唇嫣红沾着昔耶的血,才刚刚洗干净的衣服衣襟处又弄脏了,她将他放回**,退回半空,像是有什么郑重的事情要说似的,“我虽然是只鬼,可是也有尊老爱幼的习惯。我原先就说过饶你一命的,昔耶,我走了。”

她刚才那一次其实是可以不停下来的,可以一直吸下去,吸干昔耶身体流淌的热血,也许真的可以再次转化为妖,可是不知是什么原因,停了下来。

她环视了一眼这件生活了大半个月的竹屋,笑笑说:“我要随你母妃一起下山了。”

他脸上有些错愕,捂着伤口的手也慢慢的松开了,一下子朝小花扑了过来,生平第一回,小花听到了他说的第一句完整的话,“血给你吸,你不走。”

那一句话的发音有些古怪,每个字单着来听都是说对了的,可是连在一下,听着却觉得不舒服。

小花避开了他,飘得更高一点,以防被他抓住,语声淡淡:“其实你今年才五岁,还没见过外面的世界,所以才会这样看淡生死。等你长大了,便知道能活着是件多么愉快的事。”

她的鬼影在竹屋前消失不见,半晌,她飘着飘着转身忘了一眼那个写着青庭二字的牌匾,瑶山上的日光明媚,昔耶站在牌匾下,身子笔直如一根竹竿,双眼盯着她,小花抿紧唇,若无其事的向山下飘去。

她确实是为了他好,他年纪小,尚不知道活着是件多么愉快的事,即便爹不疼娘不爱兄不恭弟不友,那还是有美酒香车美人娈童可以爱的嘛。

她挽着破破旧旧的袖子,笑着想,总归世间坏人多,她随便去吸一个为非作歹的人的血,不仅为民除害,还保住了昔耶的命。

她这样设身处地的为昔耶想,来年他长大了,不知该有多感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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