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走后,当天夜里昔耶就高烧不退,几乎病得只剩下半条命。

第二日清晨,卢成青来山上授课时,才发现昔耶坐在青庭门前,已经昏死过去,这才延医治病。

山中的仆人对三公子屡次被不知名的东西咬伤一事大为好奇与惊恐,认为这有可能是神灵降罪于这个七杀星转世的孩子,整日里人心惶惶,愈发的疏远竹屋中的一切,久而久之,就连打扫都没有人赶上来了,除了卢成青,整个竹屋十里的范围,终日终夜独昔耶一人。

当然,这些小花是一点都不知道的,她当时正飘在董娆的马车顶上,享受着夏日大好的风光。瑶山的地理位置与长安几乎是在一条线上,只不过瑶山在最东边,东临大海,从瑶山的地域出来,沿途都是临海的城镇,市场繁华,人流频繁。小花不知道为什么辅政王放心自家如花美人孤身出门,要知道以董娆的美貌,少说也是十步一人为之倾倒,小花心中无比期待的上演一场登徒子戏辅政王妃的好戏。

可惜了,董娆这个人十分的安静,从踏进马车之后就一直呆在马车里,一步都没有出来过,小花十分怀疑她也和自己一样是一只鬼,且不论吃喝,便是拉撒总是必要的吧。

仰飘在马车顶上,灼目的日光穿透她的身体洒落在马车的华盖上,行路的途中,官道上除了车马的声音,寂静无声,偶尔可以听见前方的护卫过来禀报抵达了什么地方。小花回忆起了曾经在御花园东墙之上的日子,东墙数尺之高,整个墙壁上都爬满了蔷花的藤蔓,当时南国的皇帝还是孝章帝,也没有什么摄政王、辅政王,她也还没有死,整日的躲在花里,吃吃睡睡,谁也不知道那朵花里住着一只花妖,正如此时,谁也不知道这架马车的车顶上飘着一直鬼。

董娆一路上都在赶路,转眼不过十日,就抵达了离青丘山不过三十里地的东都,整整十日,董娆也不曾踏出马车一步。

小花研究了一下,自然不会真的认为她一个大美人会在一件小小的马车里吃喝拉撒睡,唯一得出的解释便是她辟谷已久。

所谓辟谷,小花曾经听人提起过,说在哪个州,哪个县,哪座山,哪个洞里有哪个仙人断谷三十年,唯以涧水服云母屑,日夜诵大洞经。自隐处四十许年,年逾八十而有壮容。

她们一行在抵达东都的时候,终于停下了脚步,没有过城不入,而是直接走进了东都城中。

入城的那一天,董娆第一次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小花预想的有登徒子好色者上前调戏的场面并未有机会上眼。东都的太守亲自前来迎接这位辅政王妃,场面极为浩大,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皇后驾到。

不过,没有人不知道,如今的南国没有皇后,只有两位与皇后比肩的王妃。虽说铭大公主的驸马是摄政王,可是却少有人称呼铭大公主为摄政王妃,似乎南国不知从何时起,长公主,大公主之类的名号比王,王后,甚至于皇后更加尊贵异常,这样长幼尊卑秩序混乱的情况也不知道是谁开创的,也没有人来管一管。

董娆直接被顾太守接到太守府中,当日盛宴款待。在席间的言语交谈中,小花才知道为何董娆选择入东都城。

东都可以说是南国的第二国都,物产富庶,气候宜人,并且是许多名门大户的祖籍之地,在这里住的人多是每天吃饱了饭就没事干的人,闲得发慌之余就开始不停的找乐子,所以这也是南国节日繁多的原因之一,其中有三分之一的各种稀奇古怪的节日都是从东都人民的智慧头脑中想象出来的。

这一年,原本应该在四月中旬就举办的花朝节一直拖到了七月初,只因为花期本该在四月的牡丹花迟迟未开,城中太守顾怀民听说辅政王妃曾是青丘狐仙的弟子,便特意来问计。

不过,董娆是狐仙弟子的身份可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光彩,南国的子民多为崇尚佛教的虔诚信徒,对于其他的各种教派都很是嫌弃,董娆是狐仙弟子的身份就曾经深深的被辅政王的母妃厌恶过。

不过终归是枕头风强大,媳妇战胜了婆婆,赢得了辅政王的偏帮,压下了这件事。即便顾太守确实是奔着董娆狐仙弟子的身份去的,可是却一直没有明说,只说城中牡丹花不开,那些闲得无所事事的人就愈发的无所事事了,又说牡丹花不开,东都子民们就有些惴惴不安,只是小花不知道着惴惴不安的原因是因为没有花看,还是没有由头可以明目张胆的万人相亲。

要知道每年东都花朝节开始的时候,各家待字闺中的小姐们搬出自己种的牡丹,在花朝节上争奇斗艳,各地的风流才子,俊俏小生闻名而来,也不知是赏花还是赏人,只是每年花朝节结束的尾声,东都连续两三个月都沉浸在喇叭唢呐鞭炮的喜乐声中,适嫁的姑娘们几乎要嫁出去一大半。

虽说不知道那些看着国中真颜色的牡丹花是不是小姐们亲手培育的,可是那些小姐一个个长得却是真的国色无双。

在听出顾太守的意思之后,董娆淡淡道:“本宫不过是山野间的寻常女子,哪里知道这些关乎民生的大事。”董娆顿了顿,笑了,这一笑宴席间的所有男子都看呆了,小花自诩自己曾经是一只花妖,按理说对这种魅惑人心的事很熟稔的,可是自己对着铜镜学了很久也没有学会那样迷人的笑容。

顾太守听了董娆不愿意插手的回答,陷入了为难,沉思一刻,道:“既然如此,那便是今年天公不美···”

董娆却抿住了唇,捏着手帕的指摆了摆,道:“也并非没有一点办法。”

顾太守眉毛扬了扬,连忙问:“不知娘娘还有什么办法?”

董娆说:“我听说有一个叫齐栾的人,也来了东都。”

这一句话,这样的语调也不知是问话还是陈述,顾怀民初时还没有想起谁是齐栾,恍然大悟之后便有些跃跃欲试,又问:“只是齐栾岂是寻常人能请得动的,娘娘可还有什么别的办法?”

小花有些不明白,董娆和齐栾是同门啊,让董娆去说就是了。就算现在齐栾名声大,收费贵,服务差,可是人家手艺好啊!凭着多年的同门情意,那也可以打个对折的,就算不肯打折,至少也会欣然应约的。

董娆想了想,对顾太守的话有些赞同,又沉思了一会儿,说:“罢了,南国优秀的术法师又并非只有他一个,本宫这就修书一封与王爷,请他写一道诏令,命各州寻访最优秀的术法师。”

顾太守连连笑着点头,额上的褶皱都堆在了一起,“娘娘此举,是东都子民之福啊。”

小花却想,这样的辅政王妃应该是南国的大患才是,不过是一个节日不能如期举行罢了,居然要劳民伤财不远千里让各个州县去找术法师。即便是往时天干地旱,颗粒无收也没有出过这样荒唐的事,这样的南国,太武时期的歌舞升平,光永年间的霸图大业几乎要被败光了。

不过,这些又关小花什么是呢?

她在半空中将脖子转了一圈又又一圈,期待着董娆早日启程,她也好早日赶到迦南,若是她一直滞留在这里,那小花就只有自己上路,寻找去迦南的路了,反正这里隔着也不远。

她在半空中做着无聊的转体运动,咔哧一声,好像动作太大把脖子扭伤了,小花咧着嘴苦笑,出乎意外的居然没有感觉到痛,莫非鬼是没有痛感的?

四周已经渐起了惊呼声,小花心中一颤,不是被人看见了吧,她低头一看,底下的人都已经站起来了,全都朝着一个方向,她借着地势高,一眼望去,太守府的一角,含苞待放数月之久的牡丹花相次绽放。

她倒不觉得有什么稀奇,同属花类,长得也就相差那么一点点,看了看去也是自己好看一点,她惊讶的是那个站在墙上的男人。

男人披着一件黑色的斗篷,整个身体都隐藏在斗篷里,容貌皆被兜帽遮盖住,只能看到他的一角下巴,尖尖的,白而带着久不见日光的青色。单看身姿,甚至觉得他年纪不过十七八岁,修长到像一根竹竿,他双手环抱在胸前,周身都是一种凌驾在众人之上的气质。

小花猜测,那就是齐栾——六州最好的术法师。

“你们不是商量着要找最好的术法师吗?”出乎意料之外的,他的声音有些苍老,和他第一眼带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或者是,他所展现出来只是一个模糊不定的表现,无人能看清楚他的本质。

小花想,就想吃浮元子一样,没有咬开它,你就不知道它里面裹着的是什么馅料,黑芝麻还是花生···

“我就是最好的术法师。”这一句话有些讽刺,他正面对着董娆,似乎是刻意说给董娆听的。

“既然有人毛遂自荐,那本宫便少费一番力气,顾太守···”董娆依旧是波澜不惊的模样,没有随众人去感叹那些突然绽放的牡丹,也没有迁怒于前来挑衅的齐栾,小花深思,或许是因为她知道打不赢齐栾吧,所以才这样的理智对待,“还不去接待你的贵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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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个故事开始了,全文也真正进入主线了,豆豆今天考完试就可以回家了,终于不用在寝室里蹉跎岁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