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半时辰之后,小花见到顾况。

其实这与小花没有一点关系,但是她总是习惯把自己当成女主角,可惜在这里裴莠莠才是这一出折子戏里唯一的青衣。

南国有名的才子,已故帝师顾伟学顾太傅的长子,顾况。

说起来他在南国的学子中备受推崇,不仅仅是因为其父曾经是帝师的原因,更是因为他才学渊博,诗词精雅。总之,顾况若是写一首诗,南国的纸张就又要贵上一倍。原因无它,传抄的人太多,用纸频繁,故而供不应求便得涨价。

南国有两宝,不论在什么情况下都可以拉动南国的经济发展,分别是花朝节会,与顾况。且前者是万人同庆才造成的虚假繁荣,后者是一己之力引得万人追捧,可谓是——神人啊!

陪着顾太守一块登上高台,小花觉得自己想多了,世上的才子一般都是美男子,远观着顾况素衣长身,行走之间一派朗俊之气,应该长得不是很差。

小花看裴莠莠,觉得她有些羞涩不安,手指紧紧的攥着手中的那盆魏紫,脸红得能渗出血,也是啊,一个小姑娘这样明目张胆的跑出来相亲,不羞涩一点就显得有点太过奔放了,不过看方才裴莠莠一提到顾况就两眼生光的状态,说不定待会忍不住就扑上去抱着顾况不放了。

这种疯狂的儒慕情节小花确实早就见识过了,当年在皇宫的时候,那些个女子就曾经在御花园中这样表达过对皇帝陛下不死不休抵死缠绵的爱慕之情,当然,表达这样的情感是需要极大的勇气和本钱的,你要是长得丑往大街上冲人抛媚眼,那可是白日里装鬼,吓死一条街的人。

等他走近了,小花才见他脸上带着一个白面具,看上去有些古怪,面具的嘴角没有弧度,无悲无喜,倒不像他盛名该配着的奇怪饰品。

他这样戴着面具来见过顾太守夫人和董娆,却也没有人疑问,小花绕着他飘了几圈,真想揭下他的面具看一看他长什么模样。

青天白日的带着一个面具做什么了,又不是演戏,即便演戏,下台了也是要取下面具的。

“真意近日染了些病,怕惊扰了王妃,故而带上了面具。”

太守夫人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眼裴莠莠,舒了一口气,小花弄不明白了,什么样的病需要带着个面具出来见人啊。

裴莠莠闻言却移过了头,略显小女儿姿态的与顾况对视一眼,小花正好飘在顾况的身边,清楚的见到裴莠莠看顾况的眼神,三分爱慕,七分崇敬,十分的勾人。

她起身,走向中间,郑重而又不失秀美的伏低身子,折腰行礼,“小女子裴莠莠,见过太守大人,”她顿了顿,略抬起明亮的眼睛,眼波传情的看着顾况,“见过顾公子。”

顾况有些呆了,大约是没有被骨灰级的大美人这样对待过,白面具下的两颊有些红晕,虽无人看到,但是还有自觉有些唐突,轻咳了一声,柔声说:“裴小姐好。”

这话有些呆,身边的人也都笑开了,即便是小花也忍不住笑了,她虽不懂人间情爱为何物,但是也知道这两个人大约是看对眼了。

日头升到正中央,七月的太阳,很是毒辣。董娆已经有些恹恹了,跟左右的侍女表示要回太守府歇着了,她已经定下明日启程去青丘山,小花自然心花怒放。

再看这两个年轻人,约莫是太守夫人提起了裴莠莠十分喜欢顾况的诗词,说道顾况的书画也是一绝,两个年轻人便去了东都有名的聚雅斋品书赏画。

小花左右没事情做,又不想在跟着董娆回太守府去,她虽然也是女子,可是自觉天生丽质难自弃,其实这日头再毒也跟她没关系,她一只鬼,再怎么折腾也就都那样了。

在这个艳阳如炙的盛夏中,小花飘在半空中,看着方才还在高台上相聚的人各自散去,向着僻静处而去的那一方,顾况撑着伞,裴莠莠怀抱着她珍爱的魏紫,看那背影才子佳人,只是历来才子佳人总多波折,总多波折便各自东西流。小花自觉没有偷窥小年轻人谈情说爱的习惯,所以顺着董娆离去的方向飘去,却不期然在人群中发现了一个美男子。

白玉束发,面若敷粉,唇红齿白,身子修长,总之是极为的好看,小花脑中形容人的词汇不多,总之好的词汇都尽可能的堆砌到这个人的身上,才觉得不负他的好相貌。小花正想跟着他随便逛逛,他走马观花看美人,她飘摇观花看美男。

只是不巧,他拐进一家酒肆上了酒肆二楼饮酒,出门来迎他的店小二殷勤备至的称之为:“向公子。”

酒肆里可不如外面好玩,她又喝不上酒,何苦进去自找苦受,便在长街上继续飘摇,等了很久,觉得有人在看她。

小花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感觉,她死后已经有二十几年了,人中只有昔耶能看到她,莫非自己是被一只狗或者一只猫瞧上?她双手叉腰,飘转身,感觉到人群中有一个隐晦的角落里,有一双眼睛正冷冷的看着她。

那是一双人眼,很冷很冷,似乎有着极为强大的念力,即便隔着重重高墙,川流不息的人流,看着她,可她却觉得很好玩,循着那方向找了去。

小花找到那个人的时候,感觉周遭的一切都安静下来,也没有听见虫鸣鸟叫声,更没有人声鼎沸的吵扰,她舔了舔嘴唇,俯下身看着倚靠在墙角的齐栾。

突然就有点害怕,他定定看了小花一会儿,伸出一只手,在虚空中一抓,小花的身体就不被控制的扑向齐栾,在离他手掌半寸的地方停了下来了。

在这个寂静无人的巷子拐角里,齐栾终于取下了一直戴在头上的兜帽,露出了他全部的神秘的容貌。

让人惊叹的是,他长着一张普通人的面孔。

如果小花现在能动,肯定要感叹一下,老天爷果然是公平的,给了他过人的天赋,也给了他平凡到讨不到夫人的脸。

她虽然不知道齐栾要做什么,可是心中还是隐隐觉得恐惧,莫不是他有虐杀美人的习惯,难怪他很董娆关系不好,天天对着美人师妹,夜里再偷偷拿镜子照自己的脸,肯定很失落,一失落就阴郁,一阴郁就心理不健康···

自古以来,那些杀人狂魔都是这样一点点积累,最终爆发出来的,小花觉得悲伤,那样多的美人,怎么偏偏是她。

可是,他的眼睛很奇怪,左眼是黯淡的灰白色,瞳孔无光,好像眼珠死去了一样,那样好看的眼睛,小花甚至能想象那里面曾经流露出来的光彩,定然会让他的容貌添色许多,不过,也许他是一出生就这样的。

右眼则是比正常人要淡一些的灰色,里面的光彩也极少,似乎也会黯淡下去,变成左眼那样。

“我是一只鬼。”

小花想了很久,才怯怯的说出这句话,她其实已经死了,还有什么比死更可怕的吗?她既然连死都不用怕了,照常规来说,就应该不怕齐栾了,可是她还是怕啊,不是说死了,还有十八地狱吗?他若多拿些虐待鬼的方法,小花觉得自己鬼生悲惨了。

“我知道,”他似乎毫不在乎小花是一只鬼,或者说以他的身份,抓一只鬼来虐待比抓一个人更能彰显他的身份,毕竟人常有,留在世间的鬼不常有。“你想不想活过来?”

说真的,小花其实在脑子里想过无数回这句话,她总是希望自己能睡上一觉,然后醒过来发现自己只是做了一个噩梦,没有二十年的修炼,没有瑶山上那种四处漂泊的日子,也没有吸过昔耶的血,她还是在皇宫的东墙之上,依旧是那朵不解人间事的白蔷花。

可是她从死后,连睡一觉的权力都没了,她喝不了昔耶的血,做来真正的厉鬼,也没有想过去找卫夫人就有办法,不过是想等着那个不得不离开的时候来临,她在投胎之前,再去拜别一次卫夫人。

“我生前是一只妖,我死了很久了,活不过来的。”

她已经接受了自己是活不过来的现实了,如今也已经好好享受了,所以对于齐栾的话倒没有什么激动的心情。

“你生前是一堆土,我也能让你活过来。”

小花倒不知道一堆土也能有生命,更不知道一堆土是一条命,还是千千万万沙子组成的千千万万条命,只当齐栾是又在大放厥词了。

“我这里有一门术法,你可愿一试?”

他居然真的从袖中掏出了一张羊皮卷,上面的字不是小花认识,不过看着到感觉可信度很高,只是,“你怎么自己不试?”

齐栾给了小花一个鄙视的眼神,本来是不准备解释的,后来一想小花肯定无法理解他这个眼神所包含的深沉的意蕴,所以道:“起死回生之术,自然要让死人来试。”

小花恍然大悟的点头,说:“你可以找别人啊。”

“废话少说,你做还是不做。”

“不···”小花尚未说完那句话,便觉得有一团火从脚底点燃,那种热到灼伤肌肤的感觉,让她开始流汗,在极短的时间内,她好像闻到了自己的肉香,瘪之嘴泪眼汪汪的点头,“我做。”

这桥段颇似一出逼良为娼的戏码,可惜这是在逼鬼为妖,这个齐栾,似乎老天爷格外公平,给了他天赋异禀的才能,又厚道的给了他神奇的思维性格,难怪一直讨不到夫人。

“我有一门术法,可起死回生,世人谓之——点心灯。”

------题外话------

虽然考完了,可是一定也不高兴呢,首推直接扑街,感觉毫无动力了,难道我是真的不适合潇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