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娶妻生子后又过了约莫一年,公子进京赶考,不中,遂决定留京苦读,三年后再考。又过三年,公子中进士,为五品官,归西北探望父母,而后南下赴任。胡大人依旧是胡大人,封疆大吏。

数年后,公子官至三品。胡大人依旧是胡大人,还是个封疆大吏,胡大人老了,不想折腾了,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看着飞燕的舞听着瑶姬的歌,自然而然地老死在太师椅上,这是胡大人的晚年的梦想。

然而,人这一世,会发生很多事情,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

朝中政局突变,胡大人失势,墙倒众人推,胡大人迅速倒下,一夜间臭名昭著,公子也受了牵连。公子突然明白,他没有朋友,他的父亲也没有朋友,那些他曾经以为是朋友的人,甚至比谁都喊打得厉害。

中国政治就是这样,昨天高高在上的达官贵人,今天可能就成了人人喊打阶下之囚,同样一个人,同样一张嘴,昨天可以对那高高在上的达官贵人阿谀奉承,今天却可以对昨天奉承的人吐唾沫。

胡大人被问斩,家眷也倒了霉,女的做了官奴,男的充了军——公子也在充军之列。飞燕和瑶姬被卖到勾栏里,做了妓-女。

飞燕对老鸨说:“妈妈,我和飞燕,是唱歌跳舞的,客人里要是有我们看得上的,我们自会讨好,要是我们看不上,休想让他们碰我们一根手指!妈妈是个见过世面的人,我和飞燕的事,你应该也听说了,我们是精灵,我们不会老,你完全可以不用着急,留着我们慢慢地赚钱。可你要是让我们不爽,我可以让你大发其财,也可以让你血本无归!”

老鸨陪着笑,头牌姑娘,哪个没点脾气?那些自诩卖艺不卖身的头牌姑娘,说话比瑶姬重十倍的,她都听过,到最后,还不是一个个臣服在黄金貂裘之下?

老鸨一直认为,天下要是有钱买不动的女人,唯一的原因就是你花的钱不够多。

那日,老鸨劝飞燕,用她那老掉牙却屡试不爽的几句话翻来覆去地劝飞燕,飞燕年纪小,好说话,飞燕像是容易上钩的。

瑶姬好像不太可能劝得动,这些日子下来,老鸨对瑶姬总算死了点心,她实在说不过瑶姬,她甚至好几次都被瑶姬气得直跳脚,可是没办法,瑶姬给她气受她还是喜欢瑶姬,一颗摇钱树,掉个元宝在你脑袋上砸个包有什么要紧?

飞燕娇娇笑着,道:“妈妈是要我跟男人上床么?我怕有些男人不愿意呢——”

老鸨把手一挥,道:“哎哟——我的小飞燕,你说的这是什么话?男人还有不愿意跟你上床的,那还是男人么?”

飞燕邪魅一笑,道:“妈妈还没见过我的身子吧?妈妈见了我的身子,就不会这么说了。”

飞燕邪魅笑着,缓缓解开腰带。

老鸨怔住。

这算是什么事儿?!她的宝贝飞燕,胸膛像镜子一样平坦,而他的下体……

飞燕是男人?!!

“妈妈没事吧?”飞燕穿好衣服,还是那个千娇百媚的宝贝飞燕,飞燕道:“妈妈,你说,要是让那些男人知道,他们花了那么多钱讨好的居然是个男人,他们会不会跟妈妈急呢?”

老鸨半天反应不上来,讷讷道:“你,你姐姐,不,瑶姬,不会也是男人吧……”

“你说呢?”飞燕眼波流转,含笑看着老鸨——飞燕美到骨子里,媚到骨子里。

飞燕和瑶姬每天都很认真地看他们能看见的每一个人,他们希望,他们看见的人里面有化身凡人的神仙,能够解救他们的神仙。虽然他们也知道,正经神仙是不会到妓院里来的,但不正经神仙说不定也有用处,也说不定,正经神仙偶尔不正经一下来了妓院。

飞燕和瑶姬极尽招摇,为的就是把神仙都引来。

“小姐不是要赏花么,怎么就回去了?”丫鬟问刚到花园就转身离去的瑶姬。

瑶姬傲兀道:“有她们在,花儿都臭了。”

原来,绿翘正和几个女孩在那里说话,别人说话,瑶姬即便不喜欢也还听得下去,可绿翘说话,瑶姬三句也听不下去——吹牛也不是这么个吹法。这不,绿翘又在吹牛了,瑶姬还是听到了,绿翘在吹她上午见到的一个帅哥,说那帅哥是多么多么地帅,还说姐妹们虽然阅男无数,但那些花花公子一千个加起来也不及人家千分之一。那容貌,美逾天神;那气度,贵比王侯。

绿翘见飞燕和瑶姬要走,也听见了瑶姬的话,站起来大声道:“我是经常吹牛,可我这次说的都是实话。你姐妹俩自认为有本事,天下男人都迷得住,有本事就让他到这里来,我绿翘就服了你,从此以后再也不吹牛,还每天早晚给你姐妹俩请安送茶。怎么样,敢不敢赌一赌?”

瑶姬道:“怎么不敢?”

是啊,怎么不敢,飞燕和瑶姬加起来,天下还有搞不定的男人?

见到他的那一刻,姐弟俩几乎要跪下去,眼泪也快涌出来了。那一刻,他们感谢绿翘,感谢她爱吹牛,感谢她跟她们打赌,更庆幸他们自己跟绿翘赌了!

尊神!

他们法力被封,感觉不到尊神的气场,眼力却丝毫不差。

飞燕和瑶姬强捺心头的狂喜,在他斜对面挑了张桌子坐下,摆好了琴。

他只是随随便便地坐在那里,略带怅然地看着窗外,喝茶——却是说不出的神光照人,绿翘那样的女孩,看他一眼没被勾了魂儿还能吹牛,不能不说是个奇迹——瑶姬竟已开不了喉。

飞燕把琴拿到自己身边,低眉弄弦。琴音起,他举杯的手停了下来,瑶姬分明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长相思,在长安……”飞燕开喉,他竟看了过来。

没错,相思,这尊神似有情伤,正受相思之苦,飞燕唱得对极了!

飞燕唱了几句,瑶姬反应上来,接了下去:“长相思,催心肝……”

尊神已动容,飞燕和瑶姬的心也悬了起来。可就在这时,上来一个深目高鼻、趾高气昂的回装少女,那少女大步走到尊神面前,坐下,长眉微挑,妙目四下一扫,看了飞燕和瑶姬一眼,转对尊神道:“我说呢,你怎么出来这么久,原来是这里有漂亮小妞儿在唱曲儿啊——”

飞燕把琴一推,起身,盈盈走到回装少女面前,嫣然道:“我说呢,公子怎么这么久不回去,原来是家里有个泼丫头啊——”

“你说谁是泼丫头?!”回装少女重重地把桌子一拍,站了起来,目光灼灼逼视着飞燕。

飞燕依旧笑,道:“说的就是你呀——泼丫头!”飞燕说着,竟往尊神身边一倒,一手按住尊神的肩,一手去摸尊神的脸,道:“尊神,这泼丫头没我一半漂亮,还长得怪里怪气的,你不如要我,你说好不好?”

这尊神正是东方焰,回装少女就是古丽。飞燕如此举动,东方焰早该将他推开,东方焰此刻却没有任何动作,依旧冷冷地坐着,因为他分明听见飞燕叫他“尊神”。

古丽却没注意飞燕怎么称呼东方焰,只是一把将飞燕从东方焰身上拉开,道:“拿开你的脏手!”

飞燕一笑,随即竟将古丽揽入怀里,道:“我手脏,可我偏偏要用我的脏手抱你。”

“走开!”古丽重重一推,飞燕毫无法力,哪里敌得过古丽,重重扑到地上。

瑶姬冲过去,扶起飞燕,拜倒在东方焰面前,道:“尊神救命!”

东方焰这才开口,道:“我看你们像是凡人,如何认得出我?”

瑶姬道:“我们本是精灵,乃是帝江和烛九阴的后裔,只因幼时误信娘舅,让那虎狼舅拐了,封住法力卖给凡人做歌舞姬。我们原有挽转时空的力量,尊神若肯解除我们的封印,我姐弟俩愿为尊神效命!”

东方焰听闻“帝江和烛九阴”已微微动容,听见“姐弟俩”——东方焰的表情就奇怪了,古丽也狐疑地将飞燕和瑶姬看了又看,古丽道:“什么姐弟俩?是姐妹俩吧?”

飞燕仰头,对古丽笑笑,道:“我是男生哦——”

而后,东方焰听飞燕和瑶姬说了他们的遭遇,断定他们没有撒谎,便解了他们的封印,姐弟俩恢复法力,但因幼时即被封印,他们的法力很微弱。

刚开始那会,飞燕和瑶姬本想先跟着东方焰,骗东方焰点化他们,等他们法力高了,再趁机逃走。可是,日子久了,姐弟俩不禁佩服东方焰的智谋和痴情,决心跟着东方焰,做他的时空神巫。

其后,青晔来勾搭他们,想策反他们,姐弟俩心里认定了东方焰,便背着东方焰把青晔他们捉弄了好一番,当然,以他们的敏慧,自然猜得到青晔就是那个让东方焰“长相思”的女神,捉弄也没太过火。

而且,到黎明宫以后,飞燕和瑶姬不像其他神巫那样叫东方焰做“将军”,而称东方焰为“主公”,称青晔为“公主”——他们心里只认东方焰是主子,这样的意思已经很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