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山监狱。夜。

六监区值班室内,刘黄光刚刚洗完脚,手机响了起来。他把毛巾丢到地上,拿起手机,皱着眉头看了一眼,是一个陌生的号码,立即不耐烦地一把挂了,将手机仍到床头,伸个懒腰准备睡觉。

手机又响起来,他更不耐烦地一看,仍是那个号码。他迟疑一下,还是接了。“喂”了几声,却听不到对方说话,他看一下手机屏幕,又拿到耳边“喂”了几声,说:“你是谁?是不是小敏?说话呀!”

这时,里面有了声音,却是他自己的:“黑猪,门锁了没有?”

刘黄光的身子顿时象触了电,弹簧般地立起,干巴巴地叫道:“谁?你是谁?!”

对方仍不说话,里面又响起黑猪的声音:“锁了锁了,都锁了。我值班,你放二十四个心。”接着又响起刘黄光的声音:“什么酒?”黑猪说:“金六福,四星级的。知道你今晚值班,特意叫一个师傅给捎进来的。”

刘黄光屏着呼吸听到这里,脸色刷地白了,汗珠急聚渗了出来,惊恐万状地尖叫一声:“你到底是谁?想干什么?”想一下后,向外面喊了一声:“黑猪,快点过来!”

电话里继续播放着那晚他喝酒时与黑猪海阔天空的聊天记录。他静静地听着,一双眼睛骨碌碌地转,露出又恐惧又凶狠的光芒。

里面静一下后,响起操作录音机的按键声和磁带快速走动时的“嚓嚓”声,最后“啪”地一声,传来更令他心惊肉跳的对话:“这是两千块钱,你给我保管一下。”

刘黄光听到这里,失控地尖叫一声:“不要放了!”仰头无力地瘫靠在床的靠背上,喘着粗气,面如土色,胸部急剧地大起大落。

黑猪跑过来敲门,刘黄光把门打开,将手机递给他,双眼凶光毕露,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你好好地听一听!”

黑猪见他这副样子,不知自己又犯了什么大错,忐忑不安地接过手机。手机里播放到了死鬼叶马逃走后频繁的开门关门声和慌乱的脚步声,以及他们变了调的对话:“黑猪,今晚的事情,你无论如何也不能说出去,说出去我们就死定了。”

黑猪听到这里,脸也煞地白了,呆愣在一旁。但他毕竟是个老江湖,又是绑架勒索进来的,反应快,几秒钟后,他眨眨眼睛,恢复了一点神态,操着干巴巴的变调嗓音,声色俱厉地对着手机说:“你是谁?还想敲诈老子不成?!”对方没有应答,他将手机拿到眼前一看,通话却已结束了。

黑猪立即将电话打过去,但里面只有电脑的提示音:“您拔的电话已关机,如果您是……”他懊丧地将手机递给刘黄光:“那个兔崽子把手机关了。”

刘黄光闪着幽蓝的凶光,一字一顿地说:“谭小军,你给我说实话,我对你到底怎么样?”

黑猪慌了,吓得蹲了下去,极为诚恳地说:“刘教,你对我恩重如山,我怎么会害你呢!”

刘黄光冷哼一声:“那你说,当时只有我们两人在这里,我们的对话为什么被如此清晰地录了下来?”

“这不是我录的!”黑猪慌乱地抓住刘黄光的腿,急忙解释:“我怎么会打自己的耳光呢——我私自买酒,是严重的违规行为;私自将重刑犯放跑,更是严重的犯罪。如果我想敲诈你,也会等到释放以后呀!”

刘黄光听了,觉得有些道理,慢慢地收回凶狠的目光,呆滞地望着天花板直喘气。

黑猪思索片刻,恍然大悟地说:“是不是有人在里面安装了窃听器?”

“窃听器?”刘黄光又弹簧般地立起,“重刑监狱的值班室里有窃听器?!”

“美国总统的办公室里都有,难道监狱里就不能有?”

“对,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刘黄光的眼里闪过一丝光芒,立即翻身爬起,赤着脚检查床铺。

黑猪将办公桌放倒,惊喜地叫了一声:“刘教,你看!这里有电胶布粘过的痕迹,可能是安装窃听器的地方。”

刘黄光将办公桌完全翻过来,用手电筒照着仔细地看了一会,颓丧地倒在**,无奈地叹了一口长气:“等着敲诈吧。”

沉默片刻,刘黄光翻身起来,压低声音说:“你估计是谁干的?我是一个小官,美国特工不会盯上我吧?”

“这里不是北京的政治犯监狱,美国特工不可能把窃听器安装到这里。再说,你看,这些痕迹很宽,说明是一个比较大的窃听器,美国特工的不可能有这么大。”

“对,只有两种人,不是里面的犯人,就是监狱的干警——你说,哪种人的可能性大一些?”

“现在还很难说。如果他只要钱,犯人的可能性大;如果他只想把你搞臭整跨,那十有八九是干警。刘教,别慌,不管是犯人还是干警,我估计他们只要钱。”

刘黄光的手机又响了一下,声音很小,却不啻为一记响雷,把他们都震了一下。黑猪急忙拿起手机一看,发现是来了短消息。他熟练地拔弄几下,翻出两条新信息。

“他发来了信息!”黑猪惊讶地说。

刘黄光急忙抢过去一看,只见上面写着:

“敬爱的刘队长,我是您的老部下。不知是谁把你的声音录了下来,我在路上不小心捡到了一盒,如果你不希望你们纪委书记的办公桌上有这盒录音带,请遵着我的话去做。”

刘黄光象一尊雕像似地呆坐在**。

黑猪倒不是很慌乱,立即拿起手机拔过去。这一次通了,对方也接了,只是不说话。

黑猪声色俱厉地低吼:“他妈的,你怎么不说话?你知道我是谁吗?”

对方仍然不说话,也不挂机。

“我是黑猪,红山市是我的地盘,你给我放老实点!”

对方还是不说话,黑猪见搬出自己的绰号起不了作用,只好换用一种口吻说:“你是哪位弟兄,有话好说嘛。如果你恨警察,不要把我也牵涉进去嘛!再说了,刘教不是一般的警察,最讲义气,你不应该敲诈他呀!”

刘黄光回过神来,接了手机,眼里闪着凶光,语气却异常的平静:“直爽一点,你要多少?”对方仍不说话,但把电话挂了。

几分钟后,一条信息发了过来:

“刘队,你真爽快,那我也不拐弯了:三万块,一口价。不过我明确地告诉你,红山市早是我的天下了,不要让一条死猪和我说话!”

黑猪看了,气得咬牙切齿,拿了手机又拔过去:“他妈的,你是哪个狗杂种,竟敢在我面前撒野!我现在虽然在里面,但红山的天下还牢牢地掌握在我手里,小心我的弟兄……”对方却早已挂机,只留下一串串“嘟嘟”的急促盲音。

黑猪不禁悻悻地有些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