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玥缓缓吐出一口气,心平气和道:“关系匪浅好像严重了些。”

恬郡主双手紧握成拳:“你私会男子,是否有辱女德?不嫌丢脸吗?”

桑玥淡淡一笑:“那恬郡主呢?你不也是与慕容世子同船而游?”

“你……”恬郡主哑口无言。

桑玥坐下来,给恬郡主倒了杯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不疾不徐道:“况且我与慕容公子之间清清白白,并不若你想的那般。”

恬郡主气呼呼地在桑玥对面落座,双目如炬道:“眼见为实!我看到的还能有假?”

桑玥茗了口茶,神色淡如菊、笑容清浅似溪:“呵!这话别人说或许我信,从恬郡主的口里讲出来可就半点说服力都没有。世人皆道‘恬郡主仰慕慕容世子’,但我怎么觉得,恬郡主是打着追求慕容世子的幌子去接触慕容拓呢?”

突然被说中心事,恬郡主既尴尬又心虚,她长长的睫毛颤了颤,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应答。

桑玥晃了晃茶杯,又道:“所以,凡事不能只看表面。而方才慕容公子与我之间之所以会出现那样的状况,恬郡主你或许才是罪魁祸首。”

恬郡主杏眼圆瞪:“此话怎讲?”

桑玥用宽袖盖住那本南越官员的人物传记,道:“我与慕容公子同时站立在船舱内,突然船身遭受重击,我们身形不稳所以才摔了下去,至于为何会摔成那般模样,纯属巧合了。慕容公子如果真的与我要做什么,会不吩咐船上的侍卫看紧舱门?”

“你说的是真的?”

桑玥语重心长道:“恬郡主,真正喜欢一个人就要用心去打动他,不是耍小聪明,也不是一味地干涉他交朋友的自由。”

恬郡主想要辩驳,话到唇边又落下,换了个问题:“那……你到底喜不喜欢拓哥哥?”

桑玥觉得自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这个刁蛮郡主怎么就是三句话不忘将她和慕容拓扯到一块儿去?她叹了口气:“我们只是朋友,你想多了,你要做的是怎么让慕容拓喜欢上你,其它的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恬郡主并不完全相信她的说辞,她已经被嫉妒冲昏了头脑,“就算你说得对,我会用心让拓哥哥喜欢上我,但是,我依旧不会允许他的身边百蝶绕、百花开!”

果然是对牛弹琴!要不是看在五姨娘和香凝皇后的份上,桑玥才懒得与她废话。桑玥淡淡睨了她一眼:“那你尽管试试自己有没有那个能力除尽他身边的蝴蝶和鲜花吧!”

恬郡主发现自己激动得要死、愤怒得要死、嫉妒得要死,桑玥却不温不火、从容优,仿佛桑玥才是高高在上的郡主,而她只是个怒形于色的市井小民!

恬郡主咬咬牙,正了正身子,双手交叠于腿上,勉力维持着上位者的清高和华贵,道:“你既然不喜欢拓哥哥,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接近他?你难道不能离他远一点?”

这个郡主魔怔了不成?为什么永远都抓不着重点?桑玥渐渐失了耐心,语气冷了一分:“我说恬郡主,我和谁来往是我的事,你没有权力指手画脚。如果你一定要误会,我也无计可施。”

语毕,桑玥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书放进了桌子底下的暗格中,起身欲离去,恬郡主叫住了她:“那你对天发誓,说你不会喜欢上拓哥哥,不会和他在一起,我就信你!从此不再为难你!并且,你若看上谁家的王公子弟,我都可以求太后给你指婚。以你一个小小的庶女身份,想要嫁入门当户对的家族做正妻恐怕颇有难度吧!这些我都可以替你解决!”

桑玥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有人拿亲事bi她!她忽然转身,牵动一阵森森冷冷的风,眸子里的寒刃直直戳入恬郡主的双眼。恬郡主只觉双眼一痛,整个人如坠冰窖,连汗毛都被冻得根根竖起。

她强装镇定:“大胆!谁许了你胆子敢直视本郡主?”

桑玥冷冷一笑:“恬郡主,别总是拿自己的身份去压人,我的亲事自有父母cao心。恬郡主还是想想怎么俘获情郎的心吧!至于你要的保证,抱歉,我没有发誓的习惯,无法向你保证。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准,就比如恬郡主你能保证慕容公子一定会喜欢上你吗?”

“你……”恬郡主气得满脸通红,胸口起伏得异常厉害,“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上次就警告过你,我对你的耐心已经消耗殆尽。这一次,我试图再给你一次机会,但你自己不懂得把握,那么就别指望我会手下留情!”

香凝皇后怎么生了这么个女儿?桑玥实在不愿再与她废话,她把慕容拓当成什么了?她自己的私有物品?

桑玥走出船舱,来到甲板上,慕容拓凭栏而立,微风将他的墨色衣摆吹得翩然起舞。他负手立于苍穹下,万米金阳夺不去他与生俱来的光辉,和煦春风吹不散他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桀骜和冰冷。他正与身旁的慕容锦小声谈论着什么,似是听到了桑玥的脚步声,他偶一回眸,嘴角勾起一抹浅笑,眸子里波光潋滟。

桑玥心里小小地惊艳了一把,真的……是个很俊美的男子啊。难怪恬郡主会为他痴狂成那般摸样了。

“唉!虽然我长得比你好看,但你也不能一直盯着吧!”

桑玥脸色一沉,俊美是俊美,就是太自恋了些。她正要说什么,忽然两道熟悉的身影飘入了她的视线。

居然是他们!

慕容锦静静眺望着远方,实际上他的目光是空洞的。该说的他都已经说了,但他知道拓儿的xing子,一旦认定就算八头牛也拉不回来。好在他并未从桑玥的眼里看到任何情意,想来拓儿只是一厢情愿。但愿时日一久,拓儿能幡然醒悟。毕竟……他们两个不合适!

慕容拓顺着桑玥注视的方向望去,只见一艘两层的奢华大船缓缓驶过,船身刻着旭日东升的图腾,裴家的船?他的眸光自船身缓缓上移,在二楼的甲板上看到了裴浩然和一名金发碧眼的中年男子谈笑风生。

那名男子慕容拓认得,是西洋商人查尔斯,与裴家有生意上的往来,此番来南越一是为了游历山河,二是顺便收购一些新奇的东西。上次定国公府的寿宴,他不就随着裴浩然一起去参加了么?听说还给腾老夫人送了价值不菲的西洋参。桑玥直勾勾地盯着那边看,到底看的是裴浩然还是查尔斯?

桑玥的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前世的记忆中,年仅十七岁的桑秋被卖给一名五十岁的异国富商为妻。六姨娘的眼都哭瞎了,散尽毕生钱财,最后却只换来一桑秋道横尸他国的死讯。而那名富商,就是查尔斯!

当时父亲正在临淄打仗,无瑕顾忌家中事宜,所有人包括她在内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桑秋被绑上大船。裴浩然试图阻止过查尔斯,甚至不惜与查尔斯断了贸易往来、大打出手,结果还是不能改变桑秋的命运。

大夫人临走时讥讽地说:“玥儿你是瞧不起商人吗?你自己不也嫁了个商人?我听说西洋人不注重身份地位,商人在那边是极受尊重的。哪像在南越,别人问我二女儿嫁给了谁,我都不好意思回答!”

事后,裴浩然抱着她,无比自责道:“玥儿,都是我的错,要是我最初不跟查尔斯做生意,他就不会有机会认识三妹,也不会被岳母钻了空子,将三妹卖了过去。”

她紧紧地搂着裴浩然的腰,摇头道:“相公,不关你的事,你已经尽力了。人各有命,三妹……只是命苦罢了。为了救三妹,你和查尔斯闹翻了,以后西洋的生意可怎么做?”

裴浩然吻了吻她的脸,眼神里饱含宠溺:“没有就不做了。玥儿,自古官仕农商,商人身份最卑微,我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唯有硬着头皮做到最好。你跟着我,让你受苦了,我很抱歉。”

那一刻,她深深地感受到这个男人的自尊受到了打击。

她圈住他的脖子,望进他幽暗深邃的眸,“我不苦,以相公的才华,哪里输给那些王公子弟?要不,你考虑一下入朝为官吧!”

裴浩然迟疑道:“可是……在南越没有皇商入仕的先例,万一被人认为我们裴家野心太大……我怕会连累定国公府。”

她莞尔一笑:“我们让出皇商的位子不就好了?你放心吧,即便不做皇商,我也会将裴家的生意做得红红火火,你且安心准备科考,其它的事交给我。”

裴浩然深情地望着她:“玥儿,娶妻当如是,我裴浩然能与你共结连理,当真是三生有幸。”

爱情中的女人都是傻子!如今再见裴浩然和查尔斯,桑玥怎么觉得裴浩然才是害得桑秋远嫁的罪魁祸首呢?

查尔斯的到来比前世提早了五年,他与桑秋的交集或许已经开始。滕氏寿辰那天,六姨娘正要供出陷害五姨娘的真凶,王妈妈突然跑进来说“大夫人今儿奇了,裴公子带了个金发碧眼的朋友过来,奴婢活了大半辈子,还从未见过那样子的人呢!”当时,六姨娘的神情十分慌乱,尔后伏地认罪了。

想必,大夫人早就与六姨娘提起了查尔斯,并威胁六姨娘如果事情败露后敢把她供出去,她就将桑秋嫁给查尔斯。

让桑秋受点伤,六姨娘咬咬牙就忍了,可让年仅十二岁的桑秋嫁给一个四十五岁的洋人为妻、从此天涯两隔,六姨娘当然受不了。

慕容拓见桑玥看得出神,心里没来由地就是一火,他用手指戳了戳桑玥的小粉肩:“臭丫头,你能不能别一见到男人就发呆?”

桑玥扭过头,敛起脑海中的思绪,笑靥如花:“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谁长得好看,我就看谁了。”

“色!”慕容拓气得撇过脸。

慕容拓害得她被恬郡主恨上了,怎么也得羞辱一下慕容拓才解气!“慕容拓你不色?方才谁盯着我一个没长开的孩子的那个地方看,只差流口水了?”

果然,慕容拓的呼吸顿时就粗重了起来,清澈无瑕的眸子飞速眨动:“你……我哪儿有?”

“没有你的耳根子怎么红了?”桑玥上前一步。

“你……不知羞耻!口无遮拦!”慕容拓后退一步。

“你都敢看,我为什么不敢说?不知羞的人是你吧!”桑玥再上前,“我看你跟那曲修宜简直半斤八两,要不改天,我也送你一对兄妹?”

所谓物极必反,慕容拓气到极点后反而冷静了下来。他突然咬咬牙,不退反进,桑玥冷不丁地撞上了他的胸膛。局势逆转,他摊开双臂,眸子里闪过一丝狡黠:“这回可是你主动投怀送抱的,不知羞耻的人到底是谁呢?怎么?见本公子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就迫不及待要自荐枕席?啊,你仰慕我很久了吧!”

桑玥亮晶晶的眸子微眯了一下,慕容拓,功力见长啊!

慕容拓眉梢轻挑,将桑玥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笑得诡异:“啧啧啧,可惜你这副身板,我真的没有丝毫兴趣。”

桑玥的眸光扫过甲板上淡淡的影子,附耳过去:“你没吃早饭吗?说话那么小声!有本事你再说一遍!”

慕容拓放大了音量,得瑟一笑:“本公子说本公子对你没有丝毫兴趣!”

桑玥忽然呵呵笑了起来,对着船舱处喊道:“恬郡主,你听到了吧!慕容公子对我没有兴趣啊!”

慕容拓的笑容僵硬在唇角……

最后恬郡主非要缠着慕容锦和慕容拓,待船靠岸后,桑玥独自乘坐马车回了定国公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