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柔的美眸里噙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家和万事兴,我做长姊的自然希望和几个妹妹亲密相处,要知道,再过几年,我们都会出嫁,到时候一年能不能见上一回还两说。”

桑丽觉得桑柔讲得有几分道理,一边嚼着丸子,一边点头,心里却叹道,大姐这么美的人,怎么就成了面瘫?

只剩最后一个水晶丸子时,二人同时去拿,桑丽的手僵在了碟子上方,桑柔看了她一眼,双指捏起,然后笑着送入她的口中,道:“那你觉得是我好,还是桑玥好?”

桑丽没想到大姐会问这么直白的问题,所谓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何况桑玥平日里对她也不怎么亲近。她微笑道:“大姐好。”

桑柔见桑丽已经将水晶丸子吃得一个不剩,还有些意犹未尽,她给绿芜使了个眼色,绿芜给桑丽斟了杯果茶。桑丽以为绿芜又会端出一碟点心,没想到却是一杯茶,这便是告诉桑丽,已经没得吃了。桑丽tian了tian唇瓣,茗起了茶。

桑柔摸了摸手腕上的镯子,右唇角一勾:“大姐以后会对你更好。”

桑丽听着桑柔的保证,不知为何,一点心安的感觉都没有,反而慎得慌。她试探地问:“大姐,你是要我为你做什么吗?”

桑柔用帕子掩住嘴,低低笑出了声,良久才忍住了笑意:“五妹,瞧你说的,我真心对你好,你反而怀疑我有目的,既是如此,以后你见到我都绕道走吧。”说到最后,故作伤心地侧过了身子。

桑丽有点慌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桑柔叹了口气:“其实吧,几个庶妹妹里面,我最喜欢你,怎么说八姨娘也是母亲的陪嫁丫鬟,我与你的关系本就该比其他姐妹亲近些。谁料,你却是不领情了。”

语毕,桑柔起身就要离去,桑丽握住她的胳膊,愧疚道:“大姐,你别生气,我的意思是……你对我这么好,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说。”

桑柔笑着嗔了她一眼,又亲昵地与她下起了棋。

桑丽没桑莞那么好控制,因为没有人蛊惑她巴结大夫人以换得一门好亲事,她自己也不如桑莞那般贪心。她所求的只是普普通通一份亲情、一个朋友、一个童年玩伴。

正因为她淡薄,所以但xing子比桑莞的沉稳许多,做起事来定也缜密许多。眼看着大夫人和桑楚沐的关系越闹越僵,五姨娘越来越受宠,桑玥的日子更是风生水起,桑柔就怎么也坐不住了。

大夫人到达芳年华时正值下午,戏园子里听曲儿的人不多,除了偶然从几个厢房传出悠长的戏曲声,大部分地方是安静的。

吴班主一听下人禀报说韩夫人来了,忙放下手里的活儿,亲自去门口将她迎到了间。

这个间布置得十分富丽堂皇,窗帘用的是织花蜀锦,采足金线绣了青鸾腾云。八仙桌和圆凳皆是上等红木所制,周身刻有花、鸟、虫、湖的图腾。八仙桌的东面是两把大气的扶手椅,南面是一个山水屏风,屏风后是一张铺着紫色锦被的雕花大床。

“韩夫人,您请坐。”吴班主弯腰哈背,将大夫人迎上了主位。

大夫人落座后,从怀中掏出厚厚一沓子银票仍在了扶手椅之间的茶柜上,冷声道:“麟思呢?”

吴班主两眼冒金光,搓搓手,咽下口水,笑道:“麟思现在不方便,但我向你保证,晚上一定让你见到他。”

大夫人一听不方便,心里就咯噔一下,像被石子给碾压了一番,竟然滋生了些许痛感。她重重地吸了口气,板着脸道:“笑话!你莫不是还嫌钱少吧?如今正值下午,谁会来听戏?”

吴班主的表情不免有些尴尬,这个韩夫人怎么说也是个过来人,从前没少跟宸枫见面,可不都是下午关着门儿“办事”?她到底是真不懂还是在探口风?吴班主硬着头皮,据实相告:“贵人来了,叫了麟思过去,所以……”

果然是去接客了么?大夫人身子一晃,头痛来袭,她按住太阳穴,反手将茶杯拂落在地:“麟思到底是不是宸枫?”

吴班主愣了楞,敢情韩夫人是将麟思当成了宸枫的替身!如果她知道麟思不是宸枫,只怕再不会来了。怎么滴也得在那之前敲她一笔。思及此处,吴班主的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恬笑道:“各方面都挺像的。”

大夫人见吴班主眼神飘忽不定,越发肯定麟思就是宸枫了。她压住火气,皮笑肉不笑道:“既然如此,我就等着吧,只不过你这间太差劲儿了,难道芳年华就没个好点的房间?”

吴班主愣了一瞬,道:“因为您从前就是用的这个房间,所以我就直接带您过来了,其实这已经是除了天心阁以外最好的间了。”

看来,麟思就在天心阁了。大夫人打了呵欠,耷拉着眼皮子:“我乏了,进去歇会儿,你知道我最不喜欢被打扰。所以,把这层楼的下人都给我撤了!”

“是。”吴班主可不敢得罪这位金主,按着吩咐将三楼的侍女和戏子全撤到了二楼。

吴班主走后,大夫人推门走出房间。她在走廊里思索了片刻,从前她可没听说过什么天心阁,定是最近专门为那位贵人布置的。

芳年华的南苑是戏园子,北苑是厢房,楼层越高厢房越好,天心阁想必也在这三楼之上。大夫人迈开步子,往着走廊深处而去,转过一个弯后,看见一道镂空的铁门,黑漆在阳光的反射下格外刺目。大夫人眯了眯眼,这铁门是从内往外反锁的,十有**,天心阁就在里面。

大夫人从头上拔下一支最细的金钗,小心翼翼地撬起了锁。折腾了片刻,她大汗淋漓,好在终于撬开了。

她轻轻地推开铁门,蹑手蹑脚地走到尽头,那里有两个厢房,却并未署名。她只得先附耳在左边的厢房门缝前听了听,没用动静。又在右边的厢房听了听,似有极微弱的声响传来,对人事并不陌生的大夫人瞬间就听出了端倪。

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提醒自己:只需确定麟思是不是宸枫就可以了,其它的她不关心。

大夫人将一只眼放在门缝那里,企图看清内面的景象。

只见一名白衣华服女子衣衫半解,酥胸半裸,倚靠在床头。她的头恰好被绫罗帐幔遮住,是以大夫人瞧不清她的面容。不过大夫人也并不在意她的面容。她要看的是麟思。

麟思穿着红色宽袍,将头埋在她的胸前,她的双手捧住麟思的面颊,所以,大夫人也看不见麟思的脸。

这把大夫人给急坏了!

他到底是不是宸枫?

“嗯——”大概是愉悦到了极致,**的低喃自那名女子唇齿间流泻而出,她紧紧扣住麟思的头,仿佛要将他揉进自己的郁葱双峦里。

大夫人不禁有些心烦意乱甚至口干舌燥了。她难为情地想要撇过脸,却又害怕错过麟思抬头后会展露的面容。

这时,那名女子突然双腿盘上了麟思的腰,一个翻转将他压在了身下。

大夫人身子一颤、腿一软,重重地砸在了门上。

那门却并未反锁,于是大夫人直接摔进了房内。

那名女子迅速拉过被子给麟思盖上,自己则侧身坐起,将麟思挡在了身后,这才顺手将滑落在腰际的上衣拉回肩膀。

她冷如寒刃的眸光带着不可一世的煞气扫过大夫人的脸,同时,大夫人逡巡的眼神也正好打量着她。

四目相对时,大夫人听到了五雷轰顶的声响。

“妾身参见公主殿下!”大夫人跪伏在地,浑身抖个不停。没想到世人眼中冰清玉洁的护国公主居然……居然养了男宠,还是名戏子!

大夫人陡然忆起护国公主的封地在庆阳,麟思也来自庆阳,难不成麟思早就成了护国公主的群下臣?又或者,麟思未必是吴班主请动的,更有可能是公主让他来京城的!

慕容歆像刚从雪域高原走来,凛冽的寒芒一扫,仿佛能让人听见空气冻结的声响。她的脸上还有并未完全褪去的潮红,一双眸子里氤氲着qy的水气,这样妩媚的慕容歆,从未让一个女人看到过。但她妩媚的外表下是一颗怒气盎然的心!任谁做这样的事被撞破,都会怒不可遏!

“韩夫人倒是厉害,一道铁门都挡你不住。”

大夫人像被冰锤给击了一下,冷得牙齿都在打颤:“公主,妾身……妾身莽撞了。”

慕容歆不屑嗤道:“莽撞?本宫瞧未必!你到底是存了什么心思?”

什么心思?总不能说她是想求证麟思到底是不是宸枫所以才绞尽脑汁误闯了吧!瞧公主对麟思护着的架势,想必当真宠爱这个戏子。万一让公主觉得她是觊觎麟思,岂不是要摘了她的脑袋?

大夫人左思右想,实在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

慕容歆冷冷道:“好奇害死猫,你既然撞破了本宫的秘密,不管你出于什么心思,本宫都留你不得。念在你是国公夫人的份儿上,自行了断吧。”

语毕,慕容歆扔了把匕首给她。

那匕首砸在大夫人的膝前,就像一块万年玄铁落地,震得她几欲昏厥。她颤颤巍巍地拿起匕首,视线一下子就模糊了起来:“公主饶命,妾身不会说出去的,公主饶命!”

慕容歆的眼里划过一道厉芒:“只有死人才会永远保守秘密!你若下不了手,本宫不介意帮你一把,不过本宫的手段,可不是这小小的匕首可以比拟的。你何苦跟自己过不去,死前还要遭顿折磨?”

麟思不喜欢被打扰,所以她才撤下所有下人,谁料竟然让韩珍钻了空子,撞破了她与麟思的事。

大夫人颤声道:“公主,若是妾身死在这里,桑将军和韩丞相都会彻查此事,万一事情弄大了,反而对公主的清誉有损。”

“你是在威胁本宫?”慕容歆随手拿起枕边的金钗砸了过去,金钗划破大夫人的脖颈,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染红了她白色的衣领。

大夫人只觉脖子像被一条冰凉的小蛇咬了一口,冰冷而锐痛。腥咸的气味钻入鼻尖,她却连捂都不敢捂一下,垂眸道:“妾身不敢,妾身只是为公主设身处地地着想。桑将军与靖王殿下的关系妾身也是知道的,就凭这一点,妾身就绝不会将此事透露半句。”

“你分析得不无道理。”

大夫人心中一喜,慕容歆继续道:“但本宫不习惯留下任何隐患,所以,你的下场,只能是死!赶紧动手,本宫没时间与你废话。”说着,她的一只手已经搭上了麟思的腰腹。麟思挪了挪身子,紧贴着她。

大夫人像掉进了冬季的冰湖,手心后背湿漉漉的,几乎可以拧出水来:“公主……”

麟思躺在内侧,探出手轻抚着慕容歆的脊背,尔后坐起身,对慕容歆耳语了几句,慕容歆眸中精光一闪,道:“此话当真?”

麟思点点头,复又躺下,一手环住慕容歆的腰,另一手探入她的襦裙,开始煽风点火。

慕容歆长长的睫毛颤出一个诱惑的节奏,她纤手紧握,半阖着眸子,道:“还不快滚?”

大夫人如临大赦,爬起来就朝门外跑去,刚跨出门槛,慕容歆的声音再度响起:“麟思,不是宸枫!”

大夫人心中一喜,不是就好!

大夫人走后,慕容歆捉住麟思不安分的手,正色道:“说,今天的一切是不是你设计的?”

麟思露出一个坦然的微笑:“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