胄胄回家后告诉妈妈和干爸。他在住院时,奶奶天天烧黑鱼给他吃;黄香蕉阿姨天天买大西瓜给他吃。

闻言,潘正龙、苏琴对这些恩人顿生感激之情。

补叙一笔。

在潘正龙与苏琴起早贪黑到乡镇做小买卖半个多月中,他们除了收获了金钱,也收获了爱情。以前,他们凭感觉相爱,跟着感觉走,如今他们的爱情上升到理性,他们明白了彼此爱对方什么。

以前,只要苏琴在潘正龙跟着,她就会呱呱劳神,说个没完没了。而且,她说的话,基本上合情在理。情理二商是潘正龙大脑中最缺乏的智能,不是他拒人于千里之外,而是他天生鲁钝,老天爷没让它们驻扎在他的灵府。当她说话时,他就会竖着耳朵微笑着听她说话,越听越开心,越听越要听。他从未认为她是一个长舌妇,话多啰嗦。这些平常的语言,能够点石成金;如同甘泉,滋润他干涸的原野;如同绿洲,守护他心灵上的沙漠旁的植被。现在他明白,她就是他的引路人、主心骨。他不能离开她,他一旦离开她就会魂飞魄散,如同飞蓬散沙;如同过江之鲫,如同入海的泥牛。

潘正龙高大、强壮,给苏琴很大的安全感。他很听话,几乎百依百顺,这,最让她满意。他的忠诚也是令她倾心的,她信得过他。他生活坎坷,经历曲折,显得很成熟;她也是如此。相似相容既是化学定律,也是男女恋爱的法则。他说的少,做的多,正好与她互补。他懂她,她的一个眼神便能使他心领神会。一把钥匙开一把锁,他是一把镶着白璧的石钥匙,只有她这把含有玉石的石锁才适合他、才能让他打开。他们是天设的一对,地造的一对,没有他人能够替代。这就叫木石前盟、金玉良缘。她坚信,他们在一起一定能打拼出一块属于他们的天地来。

转眼就到了葡萄上市的季节。在这个季节中,潘正龙、苏琴搀着胄胄三人一起来到民政部门领取了红彤彤的结婚证书。领了结婚证书后不久,聪慧过人的苏琴觉察到潘正龙胸中的大小如游丝一般的不乐之情。有一天,她将胄胄送到石娘娘村婆婆那儿,然后请潘正龙去秦淮大河边散步,她有严肃的话题要跟他说。正是九月黄昏时节,秋水共长天一色,绿叶在时光中优游。风吹皱行人眼中的秋波,黄叶如同白发一般惹目。季节总在变换,人生朝朝暮暮。宁静、优美难以扼杀,风月无边,这里风景也好。在此地此时,苏琴敢于说出她想说出的话。

“正龙,我觉得你不是十分地快乐,连九分也达不到!为什么呢?”苏琴杏眼含愁,泪光可见,“我不能让你快乐,我惶恐不安!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啊?!”

“我的英雄梦至今不死!十八年了,至今不死!它像一条有九条命的老妖猫!我不快乐与你无关!”潘正龙叹了一口气后说出了久藏在自已心底的秘书,这个秘密在这之前只有师傅、“眼镜”二人晓得。

“英雄梦?哦!我明的了!”苏琴紧锁眉头,若有所思。

“是啊,英雄梦!我想当通臂拳大师!最好是一代宗师!”潘正龙红着脸说。

“依我看你是骑马找马!”苏琴的眉头依然紧锁。看得出,她在认真思考。

“怎么讲?”潘正龙如同落水的人看到了一根稻草或一根木棍。

“你已经是英雄了还要当什么英雄啊?!”苏琴眉头渐开。

“我不明白!”潘正龙如同如饥似渴的学童。

“知道感恩便是英雄;执着于梦想便是英雄;自强不息便是英雄;艰苦奋斗便是英雄。你一心想当通臂拳大师,并且身体力行,你难道不是英雄吗?!”苏琴认真地说。

闻言,潘正龙如同醍醐灌顶,茅塞顿开。

“英雄存在于平凡之中,没有平凡就没有英雄,我说的对吗?!”潘正龙问道。

“就是这个意思!”苏琴如同老师一样回答他。

“娘子,你怎么看我这个人啊?!”潘正龙还是底气不足。

“你是一个小人物,但你具有英雄气;你受得污辱太多,但你依然具有博爱心;这个世界太热闹,然而你呢,太寂寞!我说的对吗?正龙!”苏琴此时仿佛是一个林中之神,令人敬畏,叫人佩服。

“是啊、是啊!你说得太对了!你说得太对了!我就是这样的人!知我者,娘子也!”潘正龙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

为了彻底解开潘正龙的英雄情结,第二天,苏琴去了一趟大都市。她买回一打展示翱翔的雄鹰工艺品。有的是金属的,有的是红木的,有的是石膏的。她买它们的目的是让他袭击、摔打、打破、掷投。她认为,只要雄鹰“死了”,他心中的情结就会化解、消失,从此,他就会安心地过日子,不会再瞎折腾了。

潘正龙见到雄鹰后二话没说,“铁匠店开动——动手就打”。他打碎了所有能打碎的雄鹰,他打断了所有能打断的雄鹰,他打瘪了所有能打瘪的雄鹰。他打得母亲家的公鸡乱跳,母鸡乱跑。打得母亲大喊大叫,以为他疯了。

雄鹰全部“死了”之后,一个平常的潘正龙活了过来。他知道他这一辈只能是一个平凡的英雄;任何高大全的形象都与他无关。

潘正龙与苏琴的婚礼定在元旦。选定吉日后,双方家长、当事人紧锣密鼓地筹备二人的婚礼。出乎大家意料的是,在婚礼前三日,苏琴不辞而别,她失踪了。

潘正龙在洞房里发现她临走时留下的字条。内容是这样的:

正龙,我已经是一个残花败柳之人,配不上你!你重找一个吧,她一定比我好好多倍!忘掉我吧!希望你幸福!胄胄拜托给你了!假如你不喜欢他,那么你就把他扔掉吧,我不恨你!

苏琴去了哪儿?谁也不知道。大家分头行动,没日没夜地找她。连胄胄也加入了寻找者的行列。

无论怎么找,都找不到她。眼看婚期临近,潘正龙发话,婚礼如期进行。他坚信,大喜之日,她一定会出现的。假如她确实消失,那么他就举行只有新郎而没有新娘的婚礼,然后出家为僧。

元旦姗姗来迟。在苏琴离开后,潘正龙度日如年。来潘正龙家吃喜酒的亲朋好友们每一个人的心头都像压了一块大石头似的。懂事的孩子们也高兴不起来,只有懵懂无知的顽童才“外甥子打灯笼——照舅(照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