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些时日,传言太子还朝,我们当晚商定了,由我和六弟埋伏在半路,只等队伍经过,便劫下太子。为防不测,大哥二哥在城内接应。”程天任听了心中有些奇怪,自己在半路上并没有看到接应的。正想着,只听陆仁远接着道:“谁知那恶贼恁地狡猾,并没有走官道,却从小路回的城。我们等了两日,都不见人影,便知道上了当。急忙赶回城里,才知道大哥已落入对方手中。”

“二哥呢?”方信焦急的问道。

“二哥拚死杀出重围,身受重伤。”

“你不是说二哥还在对方手中么?”方信语气已有些不善。

陆仁远沉重的点了点头,道:“回来以后,我和老六要去与那老贼拚命,二哥说徒死无益,一定要想办法救大哥。我们知道这老贼手段残忍,却还是没有想到他当时就对大哥下了毒手,不但割了舌头,还挑了大哥的脚筋!”他的声音有些哽咽,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已说不下去。

“后来呢?”钟无仇沉声问道。

“后来那老贼把大哥丢在青衣巷,我们只道他要羞辱大哥,当夜便去救人,没想到却中了圈套。”

“蓝氏三雄?”

“除了蓝氏三雄,还有雪山二鬼,还埋伏了一批弓弩手。当夜我们一共去了二十人,战到最后,只剩了我们兄弟三个。二哥拚命挡住他们,要我和老六回来等你和老五回来。临走时,我只见二哥中了二鬼一掌,不知道保不保得住性命。三哥,你快想办法救二哥呀……”说着他竟呜呜的哭了起来。

钟无仇不屑的瞪了他一眼,冷冷道:“光哭有什么用,若能哭回二哥来,我便陪着你一起哭。”

陆仁远止住悲声,擦了擦眼泪,瞪着血红的眼睛,道:“三哥,只要你一句话,咱们今天晚上就动手!”

“人当然要救,而且迫在眉睫,但不是这么急法。”钟远仇慢悠悠的道,“你知道二哥关在哪里么?”这句话问得众人面面相觑。

沈远谦猛然一拍桌子,众人向他望去,只见他手上举着纸,纸上写着五个字“一命换一命”,钟无仇沉吟着道:“大哥是要自己去换二哥?”

沈远谦郑重的点了点头,又挥笔写下几个字,众人看时,却是“以无用换有用”。陆仁远摇着双手,大声道:“大哥休说这等丧气话,大不了舍了我的命,定要把二哥救出来。”

方信也道:“四哥说的没错,救二哥的事就包在我们身上,大哥你自管放心。”

沈远谦异常平静的摇了摇头,用笔在“无用”、“有用”四字下面点了点,执着的举给众人看。众人何尝不明白他的意思,只是兄弟情深,谁又会以有用无用来看待一个兄弟?钟无仇道:“大哥待咱们情深意重,只是大哥视我们是何等样人?又视二哥是何等样人?况且那贼老谋深算,怎么肯这么容易就范,就算能救出二哥来,易地而处,大哥你想想二哥该是怎样的心情,他肯与我们善罢甘休么?”这番话正说在点子上,众人都赞同的默然点头,沈远谦蓦然叹了口气,摊开双手,意思是问钟无仇有什么办法。这却难住了钟无仇,他站起身,在屋中慢步踱着,半天没有开口。

程天任看着眼前情景,心中发热,忽然起了一个念头,缓缓道:“我倒有一个主意。”

“什么主意?”几个人几乎同时抢着问。

“如果拿一个人去换二哥,老贼必定肯就范。”

“程兄弟,你别再卖关子了,不论是谁,咱们兄弟决不含糊。”陆仁远拍着胸脯道。

方信也道:“只要能救出二哥来,莫说是换人,就是现在拿了我的头去,我也决不眨一下眼。”

程天任十分感动,只是微笑着摇了摇头,眼光却向钟无仇望去。陆仁远奇道:“程兄弟难道是要三哥去换二哥?”

钟无仇眼睛发亮,也盯着程天任道:“程兄弟,这件事对我们兄弟是份内的事,犯不上……”

“我不知道什么叫犯得上犯不上,”程天任打断他的话,“有钱难买大爷高兴,哈哈……,做这件事,痛快!”方信也听出了些眉目,诧异的望着程天任,只有陆仁远一人还蒙在鼓里,着急的道,“再不说,就把我老陆急死了。”

钟无仇缓缓的道:“程兄弟是要冒充太子去换二哥。”

“不行”沈远谦第一个举起纸反对,陆仁远也道:“咱们兄弟的命是命,程兄弟的命就不是命么?这事与你无关,程兄弟,你必冒这个险。”

程天任笑了,道:“我本来就是替大哥来的,大哥要是知道你们这么义气,也会同意我的做法。这回去了,我只当从没出来过,谅他们也不敢把我怎样。”

钟无仇摇了摇手道:“程兄弟不必说了,绝没有要你去冒险的道理。咱们先把二哥被关的地方打听确了,再做道理。眼下最要紧的是尽快离开这里,蓝氏三雄发现上当,不久就会回来。”

众人连夜搬到西城一个住处,这里没有密室,但四周住的都是三教九流的闲杂人等,一行众人虽有些奇怪,却也没有人在意。一连三天过去了,还没有打听到吴质被关押的地方。钟无仇要大家耐心等待,平日不要随意走动,以免人多眼杂,坏了大事。起先两日还都耐着性子等着,到第三日时,陆仁远已有些焦躁。将要上灯时,钟无仇打探消息还未回来,陆仁远忽然扯了扯程天任的袖子,程天任会意,跟着他来到院中。

陆仁远神秘的对程天任道:“程兄弟,出去喝一杯?”

程天任皱了皱眉道:“二哥……”

不等他说完,陆仁远一摆手,道:“整天窝在这个鸟地方,好人也给窝出病来了。你自家胆小不敢出去,我也不勉强你,只是你不要告诉别人。”说罢转身向院外走去。

程天任最恨别人小看自己,又怕他一个人出去惹出麻烦来,便跟在他身后。二人一前一后,出了居所,向左行不几步,便到了一家小酒馆。酒馆门前一溜摆着几只大酒缸,每日开门时,小二便把门板铺在酒缸上,客人便站在地上,就着门板喝酒。附近都是些穷苦而好酒兄弟,只要有酒,也不拘其它,生意倒也过得去。程天任生长在江南,这种门板铺面见得多了,小时候没少陪三叔光顾这种地方。看到这情景,仿佛一下子回到家乡,蓦然又想起三叔,想着三叔死了都十几年了,只怕骨头都找不见了。这样想着,心中一酸,他用力挥了挥手,想把这些念头赶走,大声向店小二道:“一碟花生米,两碗老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