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管家咽了口唾沫,想了想,忽然记起什么,自怀里摸出一面令牌,道:“王爷要小的把这面令牌交给先生,说见令牌如见王命,京城中无论官职大小,见了这面令牌决不敢违命。王爷要先生代为打理京城中一切事宜,还说有事可寻李先儿商议。”

此刻孔仲文已渐渐安定下来,听着传来的越来越密的呼叫声,平静的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看着孔仲文和缓的神色,贺管家心里也不那么急了,回道:“我已派人出去打探,这时就该有回信了。”

“去前厅。”孔仲文语气坚决,说完了,也不等贺管家,大步向前院走去。

说是厅,其实不过是一间较大的书房,因平日里嵬名昧勒在此接见亲随信从,便被习惯的称为前厅。此刻,孔仲文听完了家仆的报告,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只眼中偶尔精光一闪。他端起桌上的茶盏,用盖子轻轻拨着上面的浮茶,一边漫不经心的道:“城中有多少处火起?”

“总有二三十处。”家仆没有一丝迟疑,立即答道。

孔仲文似乎很满意家仆的回话,又道:“又有多少处惑乱人心的?”

“喊叫‘太子殿下进城了’的大约有十数处,喊叫‘已经捉了镇西王’的约略二十处,其它的胡乱喊叫的总有二三十处。”那家仆讨好的笑着,回答的很仔细。

孔仲文点了点头,微笑着道:“很好,你打听的很细心,去帐房支二两银子。”那家仆闻言大喜,咕咚磕了个头退了出去。贺管家在一旁却已经站不住脚,他着急的向孔仲文道:“先生,难道王爷当真已经落在他们手里了?”

孔仲文刚要回答,只听李先儿洪亮的声音自外面传进来:“孔先生在哪里?”随着这声音,李先儿已推门进来。他四下里打量一眼,瞅见孔仲文,紧走几步,来到他面前,顾不得施礼,急道:“先生你怎么还在这里?”

孔仲文微微笑着道:“先儿这话问的好没道理,我不在这里还该在哪里?”

看着孔仲文不疾不徐的样子,李先儿心中塌实了一些,他拍了拍自己的脑袋,道:“瞧我这脑子,先生天授神人,自然应该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如今王爷既不在京中,一应行止自该听先生调度,现下城里城外危机伺伏,乱作一团,还请先生示下,该如何处置?”

“危机伺伏,乱作一团?”孔仲文一脸的高深莫测,轻轻的呷了口茶,才道,“你先讲讲大致的情形?”

李先儿接过贺管家递过来的茶,一口灌下去,抹了抹嘴,才道:“王爷出城大约是三更天,”说着他看了一眼贺管家,贺管家赶紧点头,他才又接着道,“四更时分,城内突然起火,还有人散布谣言,说什么王爷已经落入敌手。我便派了五支百人队,一面四下里救火,一面缉拿散布谣言之人。就在此时,城外响起号炮,有一支人马前来攻城……”说着他看了看孔仲文的脸色,见他面色如常,倒似在他意料之中一般,便又接着道,“我已知会了铁兀利得、嵬名永平、杜千成、丁越四将,着他们各带两千人马,紧守住东西南北四座城门,便来王府向先生求计。”

孔仲文听罢赞许的点了点头,道:“王爷平日总说得先儿如得子龙,今日看来果然知人善用。”接着话锋一转,道,“今日之事蓄谋已久,他们有备而来,锋头正健,如今兵将大多在外,城中所余不过老弱病残……”

李先儿一脸的焦急,打断孔仲文的话道:“末将也正在担心这一点,眼下虽能守得一时,却不能坚久,依末将猜度只能坚守三日。”

孔仲文缓缓道:“危机伺伏,乱作一团?依我看来‘危者’、‘乱者’只不过在人心。”看着李先儿诧异的神色,又淡淡一笑,“攻城之兵本想以奇致胜,必轻装速行,是以出其不意陡然现身。但正因其轻装,必舍却了笨重的辎重,依我看,敌军中不会超过三日余粮,也许根本就无隔夜之粮。值此秋冬之交,城外并无稼穑,只要守够五日,饿也会把他们饿死。况且,王爷出行未远,说不定,此刻已带了人马从后包抄,那时里应外合,除了束手待毙,我实在想不出他们还有什么退路。”

听了孔仲文的这番剖析,李先儿精神一振,旋即又锁紧眉头,思忖着道:“如何能守得五日?”

孔仲文呵呵笑道:“我看非但能守五日,即便十天半月也不在话下。”

李先儿闻言大喜,躬身施了一礼道:“末将愚钝,还请先生教我。”

孔仲文道:“此刻有两件紧迫之事务必先办。第一件,守城大将中铁兀利得一向与太子交厚,虽然阖家老少性命交关,却难保他不临阵降敌,你速派一个亲信去协同守城。”

李先儿点了点头,问道:“第二件?”

孔仲文沉吟了一下,才道:“第二件,你速带人去西城杨柳巷十八号,那里是一个独门小院。玄花剑流的人就在那里,不论老幼,一个也不许放走。”见李先儿有些不以为然,孔仲文又郑重的叮嘱一句,“听好,此事关系重大,你务必要亲自去。”

李先儿虽不明白这种紧要关头还管什么玄花剑流,但他一向钦佩孔仲文的心机,忙郑重的答应了,却蹙着眉道:“这守城妙计……”

孔仲文道:“他们不过借了太子的名头,却忘了太子还在城中。”

李先儿道:“城中的不是假太子么?”

孔仲文微笑道:“真做假时真亦假,假做真时假亦真,这就看你的本事了。”

李先儿恍然大悟,兴奋的搓着手道:“末将明白了。”

孔仲文道:“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士气不盛,见了太子在城中,攻城的士气就先折了一半。但若只是折了士气,城中兵力却仍难与其抗衡。先儿,大夏的军规如何?”

李先儿正等着听下文,没想到孔仲文突然换了个话题,一时回不过神来,讷讷的道:“历来攻下一座城来……”说了一半,猛然醒悟,高兴的道,“先生果然好计,有了先生这两条妙计,便是再来一倍的敌军也不须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