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桧只苦笑了一下并未说话,王美玉却忿然作色,道:“自从完颜亮登基以来,大金国穷兵黩武,攻势更凶,咱大宋节节败退,睁见江山不保。便有人出主意,说什么西夏新皇帝与金国向来有些嫌隙,不如联夏灭金。”

听到大宋要与大哥联手,他喜不自禁,忙道:“这是件好事啊。”

王美玉道:“是好事不假,但兄弟你道这西夏是抬脚就到的么?莫说中间隔着座金兵的军营,只这兵荒马乱的,一旦遇见些溃兵草寇,怕不就丢了性命?”

再打量打量秦桧与王美玉的打扮,程天任豁然开朗,一定是张邦昌害秦大哥,要他做这趟差使,有些担心的道:“这一路实在忒危险了些,秦大哥怎么不多带些人马?”

王美玉嗤的一笑道:“大宋兵将真的管用也不必派我们这趟差使了。”

“这话倒也不错,这趟差使还顺利么?”

秦桧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王美玉,似乎怪她多嘴。王美玉却忍不住笑起来,两只眼睛成了两只月芽:“幸亏你秦大哥福大命大,正赶上完颜亮来迎娶西夏小公主,可巧不巧,半路上不知从哪儿杀出个程咬金,把小公主掳走了。你想,哪个男子被人抢了老婆还不恼火?完颜亮一怒一下,派出精兵三万,与西夏开战,听说领兵的叫什么嵬名昧勒的,原本就是西夏的什么王。”

“结果呢?”程天任不禁有些替李仁孝担心,焦急的问。

秦桧微笑道:“你义兄没事。”

王美玉眉飞色舞的道:“嵬名昧勒本骁勇善战,再加上一个什么先儿的得力助手,这仗打起来倒也说不准胜谁败,但他吃亏在远道而来,粮秣不足,西夏小皇帝坚守不出,把嵬名昧勒气得几乎吐血。这时你秦大哥给他出了个主意,半夜诈开金兵连营,四路西夏兵齐动,里应外合,把金兵杀得大败而归。”

程天任听了也十分兴奋,道:“这样说来,秦大哥这趟自然是大功告成了?”

秦桧含笑颔首道:“幸不辱使命。”

程天任忽然心中一动,自怀里抽出那封书信,道:“秦大哥,这封书信是张邦昌老贼通敌的铁证,凭着他一定可以扳倒老贼!”

秦桧先是一脸诧异,接着面带难色道:“此事怕是不妥,郭鲁明言要你把这信交给张俊元帅,交给我恐怕……”

程天任道:“郭大哥一心为国,他若知道我把信交给秦大哥这样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也必然十分欢喜。”

秦桧刚要推辞,王美玉也在一旁道:“既然程兄弟如此信得过你,你就带上,见了张元帅转交给他不就是了?”

秦桧这才舒展了眉头,慨然道:“好!此去临安正好还要路过张元帅大营,我一定当面交到他手里。”说着小心翼翼的收起信,又向程天任道,“程兄弟,时候不早了,我们还要赶过前面的金兵营盘,先行一步了。等你找到你那位朋友,一定要来临安找我们夫妻,到那里我必备下上好的美酒与你接风!”

“好,一言为定!秦大哥保重!”

程天任恋恋不舍的望着秦桧与王美玉的背影,心里有些怅怅的,望着渐渐昏黑的天色,有些魂不守舍的向前走着。是夜,他便宿在一个小店里。他原本是靠一口气支撑着,这一倒下去,连日的疲累、担心如潮水般袭来,竟发起高烧,一连五六日都昏昏沉沉,莫说赶路,只要一起床便会头晕脑胀。他心中虽急,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呆在店中等着病愈,那店家见他穷困潦倒,便横眉冷目的把他搬到楼上一间存贮杂物的小屋子里。程天任乐得清静,也不以为意。

这日,程天任正坐在**调息养神,忽听窗外一片嘈杂,百无聊赖,他便走到窗边,顺着声音望去。只见对面“醉意居”酒楼下一个落魄书生正与一个彪形大汉争吵,彪形大汉手中牵着一匹骏马,指着一根马桩大声道:“我的马为何不能栓在这里?”

落魄书生穿的虽寒酸,气派却优雅之极,他一边摆弄着手中折扇,一边缓缓道:“你没见桩上已栓了马车么?”程天任顺着他的手势望去,果见马桩上栓了一辆马车。这马车虽然比较宽敞,却并不见得如何豪华,程天任觉得这人实在没有道理不让大汉栓马。

彪形大汉十分不以为然,嘿嘿笑了两声道:“穷酸,你见没见过马车?这样的马车,俺胡铁山可以送你十辆八辆的,有什么可宝贝的?快点让开,耽误了俺的正事,怕你吃罪不起。”

落魄书生一脸的惊奇:“原来你就是胡铁山?”

胡铁山面带得色,道:“你认识俺?”

落魄书生慢条斯理的道:“我知道土山,石头山,却不知道这铁山是什么东西。”

胡铁山遭了这书生戏弄,脸色涨红,怒道:“俺看你不想活了!”他跨前两步,来到木桩前,随手一推那马车,车身竟在他这一推之间平移开半尺,他把马缰向桩上系去。

那落魄书生见马车被推离原位,却并不吃惊,只是气愤的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动马车,你再动一下!”

胡铁山怒目瞪了他一眼,睹气似的用力一推,整个马车在他的力道下晃了几晃,险些翻倒。落魄书生冷笑道:“你也就是这点本事,我就不信你敢把车砸了。”

胡铁山恼怒已极,扬声吐气,单掌拍向马车车身,随着一阵破碎的声音,一辆完整的马车顷刻之间已化为断木碎片,拉车的马受了一惊,嘶跳起来。此时周围已围了许多人,见这情景,都唬的瞠目结舌。

落魄书生忽然扯着尖细嗓子大声叫道:“有人把‘醉意居’楼下的马车砸坏了,谁的马车!”

他话音未落,隔壁雅间里冲出了几个大汉,来到窗边,一个高声叫道:“是咱们的马车!”这几个汉子忙顺着楼梯向楼下奔去。后边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汉子跟了出来,望了望楼下,向雅间中招呼了一下:“老爷,果真有人砸了咱们的马车,我去去就来。”说罢也下楼去了。围观诸人恍然大悟,原来这马车并非落魄书生的,但这玩笑也开的太过了,心里倒对胡铁山有些同情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