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无妨忽然哈哈大笑道:“天意,天意!”

他看众人面色迷惘,揭开谜底道:“方才徐掌门还说‘总不能天上掉下个人来’,现在这位小兄弟从天而降,他又对对头的形势十分熟悉,这岂不是天意么?我看不如就让程小兄弟坐了这个首领,不知大家意下如何?”

这件事实在匪夷所思,众人一时都愣住了,徐矮子撇着嘴道:“姓沈的,你这玩笑开得也忒大了些,这个小娃娃只怕还未断奶,怎好做首领?”

元智大师也摇头道:“此事只怕……只怕不妥。”

钱老三只怕首领的位子被吕定山夫妇坐了,对自己不利,只要不是他二人,无论是谁都无所谓,忙道:“这倒也未必,甘罗十二岁为丞相,周公瑾少年做都督,自古英雄出少年,这位小兄弟气度不凡,论才智并不见得输给各位,怎就做不得首领?”

宁丽华本要跟钱老三唱反调,话到嘴边,忽然转过一个念头,暗想这小孩子哪里有什么主意,只要哄得他高兴还不对自己言听计从?便道:“违天不祥,这也算得个好兆头,此行必是马到成功的了。”她既如此说,吕定山自然不好反对。众人中倒有一半以上都赞成这个主意。元智大师虽觉不妥,但他生性木讷,又兼口诎,倒也说不出什么。徐矮子见自己孤立无援,知道说了徒然得罪人,便缄口不言。

程天任一心记挂着香儿的眼疾,要到通幽谷去找药神来治病,哪里有心思做他们的首领,听他们自说自话,全不问自己的想法,有些气愤,大声道:“我才不要当什么劳什子首领,我要回家。”说着一瘸一拐的沿着大路走去。

众人都没想到程天任迸出这么一句话来,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眼睁睁的看着他离开,于心又不甘,便有两个人拦在程天任面前。程天任捏紧小拳头,瞪着这二人,大声道:“闪开,再不闪开我就不客气了。”

陆剑芸见情势不妙,护住程天任,向众人道:“既然小兄弟不愿意,咱们断没有强人所难的道理,若有人要来为难小兄弟,便是与咱们嵩山派为敌。”

沈无妨笑道:“陆姑娘言之有理,各位都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自然不会来留难一个孩子。真有人做出这等不要脸的事来,我沈无妨第一个便不答应。不过,”他话锋一转,向程天任道,“小兄弟,咱们这么多朋友聚在一起,只为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你可知道这是件什么事么?”

程天任本就对沈无妨有些许好感,又听他说是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勾起了他的好奇之心,便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沈无妨和颜悦色的道:“你可知道两位老皇帝被掳的事么?”

这件事他自幼便听三叔讲过,每每三叔讲起此事,便会咬牙切齿,大骂金狗,说大宋的百姓被金狗害惨了,想到这里,他挺了挺胸,道:“这个我自然知道,总有朝一日把金狗赶出我大宋,把老皇帝接回来,老百姓便又能过上好日子了。”他学着三叔的口气道。

“想不到小兄弟年纪轻轻就有如此见识,”沈无妨击掌赞道,“难得,难得。”这两句话说得程天任心里十分舒服,脸上自然换了颜色。沈无妨看自己的话奏效,便接着道:“咱们这次便是去干这件事,大家齐心协力把两位老皇帝救出来,不是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么?这件事非是大英雄,大豪杰所不能为,若能做这样一件事出来,这一生也不枉活了。日后在江湖上论起来,哪个不伸大拇指赞一声‘好’!”

这几句话说的程天任怦然心动,他小小年纪,自然愿被人看做大英雄大豪杰,心里想着,脸上也现出神往之色来。沈无妨看看时机已到,便轻声叹了口气,缓缓道:“小兄弟,各人自有各人的打算,你要走,别人自然不会强行阻拦,我们知道你有事在身,别人不晓得的却免不了会说……”说到这里他嘎然而止。

程天任果然忍不住追问道:“会说什么?”

“免不了会说小兄弟胆小怕事,临阵脱逃。不过,人各有志,不必强求,这些也只好随他去说,小兄弟,你请吧。”沈无妨悠悠的道。

程天任最听不得别人说他胆小怕事,登时怒道:“去就去,我是滥命一条,怕什么!”众人听了无不欢欣鼓舞,陆剑芸虽知沈无妨有意相激,但既是程天任自己愿意,自然不便再阻拦。

“痛快!”沈无妨喝道,“小兄弟也是爽快之人,大家都听到了,首领已经答应了,自此之后,程兄弟便是咱们大伙的头领,无论他说什么,大伙都要言听计从,不得违谬,若有不服者,以军法从事。”

这般草莽英雄半是好奇半是兴奋,都哄然答应。沈无妨转身向程天任道:“请首领示下,咱们该如何行事?”

程天任糊里糊涂的做了这帮人的首领,见大家都注目着自己,有些兴奋,更多的却是不知如何是好,他搔了搔头皮,转头求助似的望着陆剑芸,道:“陆姊姊,我有些累了……”

陆剑芸也从未经历过这等场面,窘迫的望望程天任,又望望大家,竟不能置一辞。还是沈无妨见机,他大声道:“首领有令,大家辛苦了,先寻个歇脚的地方,从长计议!”大家都累了半晌,听了这话,自然万分高兴,欣然应命。

一行人便都骑了坐骑,程天任与丁剑广同乘一匹马,直向前行去。约行了二三里地,到了一家客栈,便在那里歇了。大家劳累了一天,吃罢了饭便早早睡下。程天任独自一人睡一个房间,躺下来却睡不塌实,回想起一个月来发生了许多事,当真千奇百怪,恍如在梦里一般。一会儿是苏倩,一会儿是欧阳不羁,一会儿又是香儿,几个人来来回回在眼前直晃,想要抓住一个,却怎么也看不真切。他正在恍惚间,忽听得房门轻轻响了几下,一个女子的声音轻轻的道:“程兄弟,你睡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