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跟着呼延通来到城墙之上。此时城门早已关闭,守城士兵个个摩拳擦掌,备好的滚木檑石堆在城垛后。众人站在城垛后向远处望去,初时看不到什么,片刻之后,只见一股烟尘由远及近,由烟尘中传来阵阵呐喊声。

行得近了,只听人喊马嘶,旌旗蔽日,番兵番将如海浪般涌来,只见潮头不见潮尾。守城兵士见了面面相觑,心中先有几分胆怯。呼延通心内委实着急,城中兵士只得五千,加上百姓不过两万,看这番兵势头,兵将不下十万。虽已向韩世忠元帅求救,但韩元帅最快也要两天以后方能赶到,两天的功夫这城可该怎么守?心中虽是着急面上却丝毫不露,反而向家人道:“取酒来,我与众位英雄且饮且看。”

过不片时,酒菜桌椅俱都摆上,呼延通与呼延娇、花英、王老虎、桃园三义坐地。呼延通故作轻松的道:“番邦人马虽众,却都是乌合之众,韩元帅大军不日便到,我等只需抵挡片刻,况有众位英雄相助,且看这番奴铩羽而归。”他声若洪钟,在城头上远远传播开去,守城兵士听了,心中立时如吃了一粒定心丹丸。

别人吃酒用杯,王老虎却是拿碗吞。他吞下一碗酒,蓦然起身,向呼延通抱拳道:“大人,王某不要一兵一卒,单人单骑,且出去会他们一会。”

呼延通尚未答话,这话却惹恼了张羡飞,他立起身喝道:“你这老儿,只管聒噪,有我兄弟在,这点番兵算得什么。呼延老官,且看我兄弟三个杀他们个人仰马翻!”刘宗备与关追羽闻言也站起来,关追羽手托长髯微觑凤目,也不说话。刘宗备向呼延通道:“呼延大人,三弟说得极是,这些番奴不劳大人动手,我兄弟三人愿先打头阵。”

呼延通心想这张羡飞性子也忒直些,别惹恼了王老虎,正要出来圆场,谁知王老虎并不生气,却擎了碗酒向张羡飞道:“张兄弟好气魄,我王老虎生平并未服人,今日就先让你兄弟杀头阵,我第二阵。”

程天任心想:一个头阵,一个二阵,这花英想是该三阵了。想着向花英望去,花英干咳一声,缓缓道:“这贼兵势大,不是逞匹夫之勇之时,咱们还要三思而行。”

张羡飞怒道:“三思个鸟,你若怕死,呆在这里好了,看老爷们出去杀一场。”

呼延通也想看看番兵究竟如何厉害,只沉声道:“三位英雄须要谨慎,能战则战,不能战且从长计议。”

三人也不搭话,各自去取兵器。呼延娇忽然道:“我与三位英雄擂鼓助威。”走到鼓边,双手运力,那战鼓之声远远传开去。

城门开处,三员战将直冲出去。为首的刘宗备一身缟素,跨下一匹雪白战马;第二骑大红战袍,火炭样战马;第三骑皂罗袍,乌稚马。远远望去,这三人三骑三种颜色比戏台上还要好看。

三人冲到金兵跟前一字排开,那金兵金将见了觉得甚是有趣,都对三人指指划划。关追羽忽然大喝一声,拍马向番阵中出去。那金兵先锋官身边有一人是降金的宋将,那宋将见了刘关张三人模样,还道神人显圣,此时关追羽拍马而来,更看得真切,这不是关二爷是谁?唬了一跳,手中兵器掉下马来。关追羽本是奔先锋官而去,觑见一将跌落了手中兵器,大喝一声,刀头一转直劈那员宋将,那宋将不提防竟被斜肩带背砍做两段。众番将见此人如此勇猛,一时瞧得呆了。关追羽砍了番将也不说话,拨转马头向城门跑来。城上众人见关追羽一刀便砍了敌将,心中都十分佩服,众兵士也都欢呼起来,呼延娇鼓声更响。

直到关追羽跑出一箭之地,金将方才醒悟,先锋官自背上取了雕弓,搭上羽箭,描准关追羽一箭射去。那箭不偏不倚正中关追羽后背,关追羽大叫一声,跌下马来。金将见射中了,手中刀一挥,众金兵发一声喊潮水般冲了过来。

城上众人先还在欢呼,忽见关追羽被射中,想下去救助已是不及,而三人又没有带一兵一卒,刘张二人见势不对,也顾不得关追羽,拨马退回城里。那金兵抢了关追羽,趁势向城上攻来,呼延通在城上亲自指挥,一阵滚木檑石落下,砸死金兵金将无数,金兵见不能胜,便鸣金收兵了。

刘张二人上得城来,张羡飞气咻咻大叫道:“呼延老官,给我们一哨人马,我和大哥去抢二哥回来。”呼延通只得安慰二人几句。

金将在城下觑了半日,已望见众人唯呼延通马首是瞻,知道这是个为首的,便又取了弓箭,隐在门旗后暗暗描着,觑个空隙,一箭向呼延通射来。金兵距城门颇远,若是普通弓箭本射不及的,怎奈这先锋官是个惯使弓箭的,那箭力道强劲,直到呼延通面前仍是力道不弱。

众人只顾看那金兵攻城,不曾想金将暗施冷箭,呼延娇惊呼一声,甩手把手中鼓棰向呼延通掷来,力道虽也不小,只是准头稍嫌不足,鼓棰擦着箭羽飞过。其它几人离呼延通甚远,一时不能赶到,眼见是救不及了。

危急之中,黑影一闪。那黑影撞在呼延通身上,呼延通身子一歪,堪堪避开那箭簇,那箭已到了黑影身前,黑影脚尖踢出,正踢在箭身上,那箭被踢得歪向一旁,怎奈箭离得太近,虽是被踢歪却仍射在黑影身上。这变故只在眨眼之间,待众人看得清楚,黑影已然中箭倒在。

王老虎第一个蹿过来,扶住那人,伸手点了他对穴道,低声道:“我已止了他的血,请大人延医救治。”众人这才看清原来救呼延通的正是被他们认做奸细的程天任。

呼延通大声道:“快把这位小兄弟抬回府中请城中最好的郎中来。”

青色维缦,雕花床塌,光滑而柔软的锦被。程天任从来没有在这样的房间里休息过,从堕入山谷中算起,他甚至已没有在**睡过。如今仿佛尤在梦中,这一切显得遥远而又不真实。程天任缓缓起身,胳膊上隐隐还有箭伤的疼痛,但已不是那么不可奈。他披衣起身,走出房门。门前是一带石径,石径两旁是芳草鲜花。再向远处还有一座假山,那假山之上有一篷细水汩汩而下。程天任在心中问自己:这是哪里?一边沿着石径向前行去。远处忽然隐隐传来喊杀之声,这阵喊杀声使程天任记起自己为救呼延通而受了箭伤,是了,这应该是呼家的客房了吧。